午後,豔陽高照,正是一天之中最熱的時候。


    樹下的鳥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都是雲梁昨天喂的傻鳥。


    秋水弋手上把玩著空空的竹筒,手滑之間,竹筒掉了下去,驚飛了一眾鳥。


    手中沒了玩物,秋水弋扯了兩片葉子,不小心指間染了青綠,他嫌棄的用帕子擦。


    卻意外的發現,這手蒼白的嚇人。


    臨到時間,他已經明顯感覺的到百花殺毒發的前兆,體內絞著一絲痛,精神也越發不好。


    他迷糊間想到先後死去的族人,又想到了忘憂島上的海水。閉上眼睛,他覺得海水灌進鼻腔。睜開眼睛,他又害怕蔚藍的天。


    晴空萬裏無雲,藍天像是倒灌的海水,波光粼粼像是海上的浪。


    秋水弋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但是恐懼讓他發起抖來。


    他猝不及防掉下了樹,好在反應快,才穩住了身形。


    但一閃而過的狼狽,還是被人捕捉。


    雲梁捧著幾個黃澄澄的果子,遠遠的朝他走來。


    秋水弋看到熟悉的身影,險些懷疑是自己看錯了,直到看著這人在自己麵前站定了。


    他身上的氣味很好聞,淡淡的藥香,還帶著一絲清甜。


    “你是做噩夢了?”雲梁笑著問。


    待注意到他的臉色,雲梁不笑了,他把懷裏的果子放下,走到近前來為秋水弋診脈。


    雲梁歎了口氣,遠遠望著玉麵瓊蘆,臉上浮現出焦慮,“看起來今天玉麵瓊蘆長不成,你…現在感覺怎麽樣,很難受嗎?”


    秋水弋搖搖頭,他疼習慣了,現在的難受不及毒發的萬分之一。


    “我摘了果子。”


    秋水弋撇撇嘴,“山上的果子又酸又澀。”


    雲梁笑了笑,拿起一個果子在衣服上蹭蹭,哢嗤咬掉一大口,汁水四濺,看起來香甜可口。


    秋水弋正好有些口幹,他平靜隨意的把手一伸,等雲梁把果子放到他手裏。


    手心一沉,果香清甜,秋水弋用帕子擦幹淨,細細品嚐,果然味道不錯。


    大夫認識花草,還會摘果子。


    自己以前摘得都是什麽玩意,早知道早些年也學點醫術,識點花草樹木了。


    秋水弋雖然不覺得餓,但是一天沒有吃食物,還是會有種空虛的感覺,吃了兩顆果子,他覺得愉悅了不少。


    可是他餘光一看雲梁,卻發現他除了剛看到自己時是笑著的,其餘時間都麵色灰敗,緊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果子他也隻是為了饞自己,才吃了一個而已。


    秋水弋猜想,或許是那個姑娘沒救成。


    “怎麽樣?”


    雲梁搖搖頭,“根本沒找到那個姑娘。”


    秋水弋心想,那還好,比找到了救不活要好。


    雲梁踢了踢腳下的石子,“遇到了另外一個毒發的人,我把所有藥都用了。”


    秋水弋問:“然後呢”。


    雲梁:“治死了”。


    秋水弋:“…啊”。


    雲梁疲憊的搓了搓臉,“我也沒想到…怎麽會這樣啊!”


    “要是我父親知道我把人治死了,他會打死我的。”


    雲梁十分內疚,他一切都是為了救人,卻總是無處著力。


    秋水弋安慰道:“本來就是要死的,你治與不治都是一樣的。”


    雲梁腦海中回想著那個人,那人身材瘦弱,但是聽說武功卻很好,隻是他自小體弱多病,患有頑疾,百花殺毒發之時,刺激了他的頑疾才導致去世。


    不算是雲梁治死的,但是確實是因為他的藥沒有作用,這個人才死的。


    雲梁道,“我明白,治病的藥都是不斷試出來的,這中間肯定有失敗的情況。我隻是感到挫敗,明明我研究出了好幾種藥,卻都不行。”


    秋水弋喃喃道:“這是百花殺啊!”


    雲梁跟著重複:“是啊,這可是百花殺。”


    以前,他總覺得是病就能治,是毒就能解。


    原來,他不是那麽厲害。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好玉麵瓊蘆,這樣起碼他可以救下一個人。


    轉眼到了第三天,玉麵瓊蘆還是沒有長出玉麵。


    雲梁躲在一塊石頭後,遮掩住身影,拿出紙,默默記錄著。


    他用的不是毛筆,隻有個筆杆,卻能源源不斷的寫字。


    秋水弋的疼痛感已經在增強,麵無血色,聲音虛弱的問道,“這是什麽?”


    秋水弋躺在樹上,有粗壯結實的樹他不躺,就躺在雲梁頭上一個低矮的樹枝上。


    雲梁抬頭看了他一眼,“墨羽草的草杆子,通體黑色,可以寫字。”


    “寫什麽?”


    “我沒見過玉麵瓊蘆,這麽稀缺珍貴的花,當然要記下來。”


    雲梁記錄的很詳細,從花到葉到莖,能看到的所有特征,他都分毫不差的寫的清楚明白。


    秋水弋趴在樹上,雲梁寫一個字,他看一個字。


    末了,秋水弋評價道:“字真醜。”


    雲梁一戳筆杆,在紙上留下個大大的黑點,“我平日用毛筆時字不錯的。”


    秋水弋搖搖頭,表示並不相信。


    過了沒一會,秋水弋把揉爛的樹葉丟在雲梁身上,嘟囔了一聲,“我餓了。”


    雲梁站起來,抬著頭瞧他,“那我去采點蘑菇野菜煮了吃。”


    秋水弋想到上次的蘑菇湯,咽了口口水。


    可是雲梁突然又坐下來,“不行,會把人吸引過來。”


    秋水弋一想也是,隻能餓著了。


    “對了,你上次給我喝的竹筒水是什麽啊?”


    “續命水,用來給無法進食的病人食用的,讓他們在治療期間不至於被餓死。”


    雲梁想了想,“我現在藥材不夠了,做不了續命水。”


    他從包袱裏拿出一個小罐子,踩在旁邊一截樹枝上,“這是人參片,你含著吧。你中了毒,身體消耗大,餓著肚子會很難過。”


    秋水弋吃過人參燉雞,倒沒直接吃過參片。他把參片放進嘴裏,又酸又苦不好吃,他要吐。


    雲梁似乎早知如此,一下子捂住他的嘴巴。


    秋水弋在樹枝上掙紮,驟然失去了平衡,身子往一邊歪去。


    雲梁一手捂住他嘴巴,一手環住腰把他放到了地麵上。


    “不許吐,我這可是北方雪山上采的參,別處買都買不到。”


    秋水弋眼神哀怨,吐也吐不成了,剛才一緊張吞下去了。


    秋水弋還要去樹上休息,雲梁攥住他的手腕,“你看起來很不舒服,別去樹上,再摔下來。”


    秋水弋反駁,“要不是你,我才不會摔下來。”


    雲梁語氣嚴肅,近乎命令,“別去,就在這。”


    秋水弋悶悶的走到旁邊的草地躺下,越想越不對勁,他是被凶了嗎?


    這就是大夫的威懾力嗎?


    他還真把自己當他病人了啊?


    秋水弋撿起一塊石子朝雲梁臉上砸過去,雲梁輕巧的把石子攥在手心裏,卻沒見他丟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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