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卿卿靜靜的躺著,看起來就像睡著了一般。


    雲梁將銀釵擦幹淨,插回她頭上。


    “你也會這樣死掉嗎?”雲梁問。


    秋水弋沉默著,他覺得尚卿卿算是死的很平靜的,他可能會更慘烈一些。


    雲梁哽咽著,帶著乞求,“哪怕還有一絲機會,你別想著解脫好不好?”


    “我一定會有辦法的…”


    長夜燃盡燈油,白日覆蓋燭光。


    第二日一早,雲梁將尚卿卿葬在城外,采了一把野花插在她墳頭。


    靜靜的坐了片刻,雲梁一回頭,發現秋水弋又不見了。


    這個人神出鬼沒,陰晴不定。


    不多時,雲梁在路上追上了秋水弋,他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的走在後麵。


    秋水弋冷冷道:“別跟著我”。


    雲梁低著頭繼續走路,直到秋水弋停下腳步,他才也跟著停下,抬起一雙憂傷的眼睛,回望著他。


    “我讓你別跟著我。”秋水弋強調道。


    雲梁不應反問,“你叫什麽名字?”,等了片刻,他突然激動起來。


    “我不想萬一有一天 …我懷念起你,連個名字都不知道。”


    秋水弋將手背在身後,攥緊了拳頭,“…那便不必記得我。”


    雲梁偏過頭去,眼中有絲怨恨,恨秋水弋薄情。相識這麽久,他都不肯真心相待。


    但恨歸恨,秋水弋走兩步,他跟兩步。


    秋水弋無奈,“別跟著我了。”


    “跟著我,你隻會看到下一個孔方平,下一個尚卿卿”秋水弋想或許下一刻就是自己,他不想雲梁看到他狼狽的樣子,“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


    “我會做我自己的事,但你的事也很重要,我…陪著你走一段路吧”。


    少年的眼睛澄澈明亮,縱然有絲絲鮮紅,依然真誠無比。


    秋水弋伸出手,掐住雲梁的脖子,“我叫你別跟著我。”


    他沒用多少力氣,隻是微微壓迫著他的呼吸,手指尖能感受到雲梁血管的跳動,那麽鮮活。


    雲梁仰著頭,費勁的呼吸著,“這兒就一條路…”


    秋水弋平靜的看著少年,手上的力氣鬆了。


    這時後麵突然來了兩個人,“冤家路窄,又見麵了。”


    來人氣勢洶洶,一人手握利斧,一人手持鋼刀,兩人長相有些像,看起來是一對兄弟。


    秋水弋鬆開雲梁的同時,把他往後一推。


    “快滾。”


    雲梁揉了揉脖子,小聲問:“誰啊”。


    “仇人。”


    “你怎麽會有仇人啊?”


    “你知道我殺過多少人嗎?”秋水弋覺得這個問題很蠢,“有很多人想要我的命,還有人想要我的…”


    秋水弋沒再說下去,“快滾吧,這兩個人不好對付。”


    雲梁不是不講義氣的人,聽到是仇人更不可能走。


    “我不走。”


    秋水弋瞪了他一眼,雲梁也回瞪著。


    對麵兩人中的哥哥道:“你殺了我弟弟,我今日絕不會放過你”。


    兩人中的弟弟道,“小兄弟,來我們這邊,我們兄弟倆幫你報仇”。


    秋水弋拔劍在手,一副要殺人的架勢。


    雲梁也拔劍,往前兩步,立於秋水弋身前。他看麵相這兩位也有中毒之相,猜測他們二位的弟弟可能也中了百花殺,某次爭奪過程中被殺了。


    他們二位看起來武功不低,雲梁並不想和他們發生衝突。


    “兩位哥哥,大家都是為了活命迫不得已,時間寶貴不如用在尋找解藥上,何必你死我活呢?”。


    “小兄弟,你有些意思哈,剛才被他掐著脖子,現在還要為他說話,他給你灌什麽迷魂湯了。”


    秋水弋不欲廢話,他揪住雲梁的衣領往後一扯,自己迎麵衝上去。


    他以劍撐地矮下腰身,避開刀鋒,左手一拳打在哥哥的腰腹。


    弟弟一斧子砍下來,秋水弋也靈活避開,繞到身後狠狠踹了一腳。


    這二位都是孔武有力之輩,身上一把子好力氣。每一次揮舞武器砍過來的時候,都帶著劈山斷水的氣勢。


    秋水弋勝在技高一籌和身姿靈活,他的劍術極具美感。哪怕出劍時殺氣騰騰,依然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一招一式,如同玉山之姿。


    翩翩然,若嬿婉回風,飄飄然,如淺雲照水。


    秋水弋一己之力完全可以製衡住兩人,但是一時半刻也找不到口子,因為對麵二人也確實是實打實的高手。


    眼看秋水弋費力周旋,雲梁提劍加入,弟弟抽身出來和他打做一團,這讓秋水弋有了喘息之機,趁機給了哥哥一劍,不過隻傷在胳膊上。


    相比秋水弋的遊刃有餘,雲梁就吃力很多,他的武功不如弟弟,幾個回合下來,劍被絞落在地。


    眼看弟弟的利斧就要砍下來,秋水弋連忙將手中的劍拋擲過來,這一劍劃破手腕,下了弟弟的利斧。


    弟弟痛叫一聲,趕忙去撿斧子,雲梁當然不能給他這個機會,他整個人撲上去,兩人抱成一團,你一拳我一拳的拚殺起來。


    雲梁的力氣極大,壓的弟弟起不來身,被迫挨了好幾拳。


    秋水弋這邊正和哥哥打的不可開交,本是勢均力敵,但他卻為了雲梁丟了劍,隻能赤手空拳的對抗。


    這一刻,他心裏意識到他對雲梁的在乎早就超出了正常的範圍。


    仇敵當前,命懸一線,他一個刀尖舔血的人,丟了劍。


    多麽可笑,秋水弋覺得自己真是瘋了。


    雲梁打累了,終於被弟弟抓到了機會,他翻身起來壓住雲梁,緊緊掐著雲梁的脖子。


    這個人體格是雲梁的兩倍,雲梁剛才消耗了太多力氣,一時掙紮不開。


    無法呼吸,肺部仿佛炸裂。千鈞一發之際,雲梁從腰間摸出一根五寸巨針,對著弟弟後背的脊椎猛戳下去。


    弟弟麵目猙獰了一瞬,眼神瞬間失去了光彩,立時整個身子歪倒在雲梁身上。


    雲梁狠狠的喘了兩口氣,把他推到一邊。


    他看著手裏的銀針,針尖閃著銀光,血色濃烈刺眼。


    這是他治病的針,可以治療關節疼痛和很多急症。


    如今也成了一把凶器。


    雲梁微微探了下弟弟的鼻息和頸脈。


    其實以他的醫術,以他對身體的了解,他完全知道這個人必死無疑。


    但他還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他引以為傲的醫術,竟成為了殺人的優勢。


    雲梁跪在地上撿起了秋水弋的劍,他和秋水弋對視了一眼,找準時機,把劍扔給了他。


    秋水弋和哥哥打了許久,二人俱已經筋疲力竭,秋水弋空手接白刃尤為艱難,如今利劍在手,他避開刀鋒之時,劍鋒突轉,哥哥避讓不急撞在了劍刃上。


    脖子被生生割斷,血液噴濺而出,哥哥捂著脖子,死不瞑目的緩緩倒下。


    秋水弋垂下劍,鮮血順著劍尖往下流。他來到雲梁身邊,看到雲梁手裏攥著一根很長的針。


    弟弟看起來死了,但是身上並沒有什麽血跡,隻是雲梁的針尖上染了一點血,那血也並不附著,滴在地上就看不見了。隻有銀針閃閃發光,幹幹淨淨的好像不曾用過一般。


    雲梁坐在地上,垂著頭,手微微發著抖。


    這一刻他真的無法接受,他的劍可以殺人,但是他的醫術不應該用來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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