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梁回來的時候,秋水弋不在原地,隻有黃雄睡的起勁。


    雲梁繞了半個林子,終於在一處山泉邊上,找到秋水弋。


    他把劍放在一旁,蹲在那采蘑菇,莫名讓人覺得挺可愛的。


    雲梁是放輕了腳步過來的,可秋水弋連頭都不回就發現了他。


    他開口埋怨,“你怎麽去這麽久,天都黑了。”


    “你當林子裏什麽藥材都有嗎?”雲梁可是走了很遠,才采到想要的藥材。


    “哦”,秋水弋應了一聲,伸出手指戳一戳麵前的蘑菇,問雲梁,“它怎麽一碰就變顏色了?”


    “中了你的毒。”


    “那它能吃麽?”


    “能吃。”


    秋水弋歡喜的把蘑菇摘下來,拍拍土,放在幹淨的帕子上,抱在懷裏。


    雲梁覺得秋水弋每次一餓得受不了,腦子就傻傻的,行為呆呆的。


    還莫名的溫順,就好像沒了力氣的狼狗,合上了獠牙。


    雲梁從他懷裏拿過帕子,打開一看這些五顏六色的蘑菇,心涼了大半。


    看得出來,他不管有毒沒毒,隻挑好看的采。


    雲梁歎了口氣,“你采蘑菇挺有天賦的”。


    好在他路上采了一些,他接了水放在火上燒著 ,自己去泉水邊洗蘑菇。


    他洗一個,秋水弋接過去一個,不辭辛苦的放進罐子裏。


    還剩最後幾個,雲梁洗的有些潦草,秋水弋皺皺眉,“沒洗幹淨,再洗一遍。”


    雲梁:“…”,無奈接過去,又繼續洗。


    秋水弋見雲梁隻洗自己采的蘑菇,把他的蘑菇都挑揀出來放在一邊,心裏十分的不滿。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采的蘑菇?”不喜歡他采的蘑菇就是不喜歡他。


    秋水弋一掀帕子,掀出了掀桌子的氣勢,蘑菇嘩啦啦落進了水裏,水花四濺。


    “唉,別扔。”雲梁抹了把臉上的水,把能撈的蘑菇撈了上來。


    他歎了口氣,囑咐道:“我不在的時候,你千萬別吃蘑菇。”


    “你是說我采的蘑菇有毒?”秋水弋心虛之後立刻又質問道,“那你幹嘛不讓我丟?”


    “摘都摘了,有毒的也自有用處。”雲梁在蘑菇堆裏扒拉了兩下,拿出一顆蘑菇,“像這個蘑菇可以致幻,但我曬幹了磨粉用,隻要控製好劑量,可以起到鎮定安神的作用,用於治療胸悶氣短和驚悸多思。”


    雲梁把蘑菇先放到一邊,開始給秋水弋搗藥,“這個可以治療牙疼,一會你把這個新鮮的藥汁喝了。”


    秋水弋皺了皺鼻子,“我不喝。”


    雲梁偷偷的笑了笑,“你去把黃大哥叫來吧!”


    秋水弋走遠了點,站在後麵看他幹活。隨著天色暗淡,慢慢的隻能聽到他搗藥的聲音。


    蘑菇的香味溢了出來,秋水弋圍坐在一邊打開蓋子,雲梁喊道,“放下”。


    秋水弋一鬆手,蓋子落了下去。


    雲梁看秋水弋一個人,“黃大哥呢!”


    秋水弋搖搖頭,“不知道,自己走了吧!”


    話音未落,林子中傳來噠噠的腳步聲,好似野豬般橫衝直撞。


    黃雄衝了出來,“什麽啊,太香了吧。”


    “我簡直以為我遇到了山鬼,傳說山中有以食物的香氣來勾引行人的女鬼。”


    黃雄打開蓋子,一頓猛嗅,“太香了,太香了”。


    秋水弋看到黃雄就心煩,卻瞪了雲梁一眼,“他也掀蓋子,你怎麽不說他?”


    黃雄的手揮個不停,“快給我拿個碗,老子餓得前胸貼後背。”


    雲梁:“黃大哥,現在不能吃。”


    黃雄眼珠一瞪,那意思是咋了。


    雲梁:“會被毒死。”


    黃雄立刻扔了蓋子,老實的坐下了。


    天大地大,不如命大。


    看到兩個人都乖巧的坐著,雲梁十分欣慰。


    就喜歡聽話的病人。


    他拿出剛才搗好的藥汁,“這林中悶熱潮濕,你們可覺得口幹舌燥,目赤喉痛,心情也煩躁嗎?”


    黃雄一拍大腿,“大夫,你還會算命啊!”


    雲梁拿出三個碗,一人倒了一碗藥汁,“我剛搗好的,可以清熱解毒,降火去燥”。


    黃雄道:“太好了”,仰頭喝光後仍意猶未盡。


    秋水弋臉偏向一邊,趁著夜色黑,他想偷偷倒掉。


    雲梁早就知道他不會乖乖喝,浪費藥材是可恥的,他一把攥住秋水弋的手腕,眼睛在黑夜裏格外的亮。


    秋水弋知道這人對藥材十分珍惜,對病人也十分偏執,手勁還特別大,不由敗下陣來,“我喝。”


    雲梁鬆了手,見秋水弋猶猶豫豫的把碗靠近唇邊,但就是遲遲不肯張嘴。


    黃雄看他倆喝個藥,一個盯著一個,搞的劍拔弩張的,小心的問道:“這是咋了?”


    雲梁終於沒有耐心等了,卡住喉嚨,藥碗一抬。


    黃雄嚇了一跳,“謔,硬灌啊”。


    他路上見過秋水弋好幾次,這人長的好看,難免有大膽的想要接近他,秋水弋從未給任何人好臉色,哪怕是受傷的時候他也不要人碰,不要人扶。


    更別提有人想趁他傷著睡著占點便宜了,必然是未近身就腦袋搬家了。


    可今天他竟然被人掰著下巴,然後還一點拔劍的意思都沒有。


    黃雄目瞪口呆。


    秋水弋被迫喝了藥,苦味在味蕾中散開,他轉頭就吐了。


    雲梁不動聲色的給他續了一碗,“喝了,牙就不疼了。”


    秋水弋恨不得咬碎一口牙,他為什麽要說他牙疼,雖然他沒扯謊,可是他並不想被治療,要喝這麽苦的藥,還不如讓他疼死好了。


    他不怕疼,卻怕苦。


    秋水弋鬱悶的端起碗,頭一回自己喝了,可是喝了一口就不行了,最後還是雲梁幫了他一把。


    黃雄在一邊看熱鬧,蘑菇吃不上,他一口一口吃著藥渣,嘴上不忘嘲笑秋水弋,“這也不苦啊!”


    秋水弋臉色比草還難看,狠狠剜了黃雄一眼。


    香氣四溢,鮮美的蘑菇湯勾的人直流口水。


    黃雄連吃了兩碗,“這蘑菇太好吃了吧,大夫,你是放了什麽靈丹妙藥嗎?”


    “是放了點提味的紫蘇和一些提鮮的野菜。”


    “厲害。”


    雲梁把幹糧拿出來,放了好幾天又幹又硬的餅,他們蘸著湯依然吃的津津有味。


    黃雄的飯量很大。


    雲梁連著給了他三個比秋水弋臉還大的餅,“對不起啊,黃大哥,我沒讓你吃飽。”


    黃雄感動的熱淚盈眶,這是我在山野中吃的最好的一頓。


    雲梁翻著包袱,最後隻找到了一個幹巴巴的饅頭遞給黃雄。


    秋水弋看黃雄把雲梁的食物吃的一幹二淨,憤憤不平,“你都沒給過我這麽多吃的?”


    雲梁感覺以往的吃食都喂了狗,“你沒吃飽?”


    “飽了”。


    雲梁記得這人食量不大,要不是毒發消耗,感覺他三天不吃也沒事。


    吃完後,雲梁收拾東西,要去刷碗。


    黃雄吃的肚圓心美,非常舒服的往後一仰,秋水弋提腳就踹,“你去洗”。


    “你怎麽不去?”


    “蘑菇是我采的,飯是雲梁做的,你幹什麽了”,秋水弋不滿道,“你還吃的最多。”


    雲梁道:“沒關係,我去。”


    黃雄對雲梁十分尊敬,聽到雲梁要去,他立刻站了起來,“我來我來”。


    秋水弋剛才在雲梁挽起袖子的時候,看到他胳膊上有道傷口,他指了指,“你受傷了”。


    傷是去山上采草藥被樹枝劃的,雲梁看了一眼不以為意,“沒事”。


    秋水弋拿出帕子,幫他包紮起來。


    雲梁低頭嗅了嗅,帕子上有皂角的味道。他臉色頓時一紅,不自在的挪開胳膊,秋水弋卻拉了回來,堅持要給他包紮。


    雲梁默默看著,不塗藥膏,這樣包紮隻會好的更慢,但他也沒阻止。


    這個打斷過他肋骨,險些扭斷他脖子,幾次三番讓他吐血的人,以往從未見他手下留情。


    今天這麽點傷口,他倒心血來潮給自己包紮。


    “我真的不明白你,你究竟是厭惡我,還是…”


    “…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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