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吧,壯士,怎麽回事啊?”黃雄一張黝黑的臉,眼睛裏閃著精光。


    雲梁一片迷茫,“什麽啊?”


    黃雄嘿嘿的笑,“醉雲樓那麽大,沒有一個你能看上的嗎?”


    雲梁不解,“你說什麽啊?”


    “別裝了,知道你眼光高,但也要惜命吧。醉雲樓的魁首要錢,隔壁這位可要命啊。”


    “黃大哥,事情辦的怎麽樣?”


    雲梁雖然年紀小,平常一貫溫和。但當他板起臉,一派古板嚴肅的樣子,還真讓人下意識就閉嘴了。


    黃雄收斂起神色,把背上的包袱卸下來,又問道:“那元喬怎麽樣了?”


    “他沒事。”


    “那就好,你讓我辦的事,我辦妥當了。還有古言族的事,我也打聽到了。”


    黃雄將包袱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傳來嘩啦一聲,裏麵是製作弓弩的工具和鋼針。


    “你之前跟我說的巨獸,真有那麽可怕啊?”


    “嗯,我之前發射麻醉針的機關力度不夠大,根本穿不透巨獸的皮膚,我需要重新製作一個。”


    雲梁又點上一根蠟燭,把屋子照的十分亮堂。


    他把藥交給黃雄去磨,自己動手改造麻醉針的發射機關。


    黃雄笨手笨腳的在一旁研磨藥材,一點藥他磨了半個時辰,嘴裏不停的打著哈欠。


    最後他直接閉著眼睛磨,覺得差不多了,就去夠包皮紙和麻繩。他胡亂的伸著手摸過去,摸到一片濕涼。


    黃雄把手拿到眼前一看,“我靠”。他嚇得直接彈了過來,“血,見鬼了,這客棧鬧鬼…”


    “快雲梁,我們快走。”


    雲梁不慌不忙固定好手頭的零件,低頭一看,血正順著自己的手腕滴落。


    他摸了摸自己手臂,黑色的衣服血液並不明顯,但摸起來一片血濕。是之前的傷口裂開了,而他過於專注根本沒發現。


    黃雄被這麽多血嚇了一跳,連忙拿帕子幫他捂住,可帕子很快又被染透。他遇事就沒主意,著急的繞了幾圈,靈機一動,“我馬上去找大夫…”


    這麽晚了,醫館藥鋪都早已關門,雲梁拉住他,“我是大夫…”


    黃雄原地轉了個圈,拍了下腦門。差點忘了人家自己是大夫,但轉念一想受傷的是個大夫,還傷在手上。黃雄雙手一攤,比劃了一番,那意思是:你自己咋治啊。


    雲梁安撫住他,“沒什麽事,我止個血就行。”


    雲梁拿出止血散,黃雄搶了過去幫忙上藥。他大手握著小藥瓶,抖了幾抖,藥粉好似卡住了一滴不落。他暴躁的一使勁,瓶子甩了出去,正好砸在雲梁胳膊上。


    雲梁疼得悶哼了一聲,糟心的看了一眼黃雄。


    “黃大哥,我自己來吧”。


    “…我來吧”,門被輕輕推開,秋水弋緩緩走了進來,他看起來沒睡好,臉色很不好看。


    雲梁道:“我沒事,你早點睡吧!”


    “你們這麽大動靜,我沒法睡。”秋水弋神色不悅的一伸手,“手拿過來…”


    雲梁把手臂往他身前挪了挪,秋水弋學著雲梁以往的樣子,先是均勻上好藥,又細細擦幹淨血跡,最後是包紮好打上一個好看結實的結。


    他見過太多次雲梁包紮,學的有模有樣,雲梁看著很欣慰,不自覺的嘴角笑了起來。


    他看著手臂欣賞了一會,“你包的真好…”


    房間裏的燭光異常明亮,照的他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有跳動的火苗一樣。


    秋水弋覺得有些晃眼,晃的他心神不寧,扇滅了一根蠟燭。


    “這幾天你上躥下跳的,不是去街口看賣肉的姑娘,就是翻牆去青樓見花魁”。


    雲梁:“我什麽時候…”


    秋水弋越說越氣,卻突然低了聲音,連頭都低下去,像是做錯事一般。“我都…忘記你受傷了…”


    其實,從雲梁離開房間,秋水弋就泄了氣。


    他自小就小心眼,親人朋友對他好不夠,要對他最最好才行。對和他自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他從決定做朋友的時候就說過,要和他好,就要天下第一好,否則便不理他。


    對待家人朋友都是如此,如今他隱約有了喜歡的人,這個人卻對誰都那樣好…他一時不高興。


    但等他冷靜下來,又覺得自己糟糕透了。


    他的命比之燃燒的燈燭都不如,今日有明日無,他卻在這爭些莫須有的東西,還是和個他一眼都瞧不上的什麽花魁…


    桌上的蠟燭已經燃燒了大半截,火焰下盛滿蠟油,或許是燒的過久,燭芯傳來一聲爆破聲,火焰激烈的蹦跳著。


    秋水弋的眼神逐漸失去焦點,手指朝著搖曳的火苗伸去。


    即將碰到火熱的火舌時,沒感到燙,反而是涼意。


    雲梁用手背攔住了他,手抵住秋水弋的指尖,慢慢往回推 ,“小孩子才玩火苗呢!”


    注意到秋水弋在看染滿血的帕子,雲梁將它團成一團扔到一邊,“我的傷沒事,是我自己不小心的。”


    雲梁想要繼續把手中的活幹完,拿出黃雄帶回來的鋼針比對著,想要找出一種最合適做麻醉針的鋼針。


    秋水弋卻把桌麵上的東西遠遠一推,“明日再做。”


    黃雄本來趴在桌子上支著腦袋看秋水弋給雲梁包紮,他擔心秋水弋一個不高興直接把雲梁手扭下來。可看著看著就著這個姿勢就睡著了,聽到他們說話,還意識不清的哼唧了一聲。


    雲梁還欲堅持,秋水弋直接把蠟燭扇滅了。


    雲梁不得已放下了手中的東西,無奈的看著秋水弋。


    屋子裏一片漆黑,隻有窗外一點月影。


    兩個人隔著黑夜,四目相對。


    半晌,雲梁輕輕笑出了聲,他笑他對這個人真是沒什麽辦法,搞不懂弄不透。


    又忍不住去猜,每次他莫名其妙不高興,心裏都好像有千百隻螞蟻在咬…


    突然,他想起來,“我什麽時候去街口看姑娘了?”


    “你看了,我都看見了…你當時走出幾步遠,還又退回來看。”


    雲梁想了想,好像有點印象,那天他去街口給人瞧病,突然聽到極大的叫賣,而且是個女聲,那聲音嘹亮,隔著幾條街都能聽到。


    雲梁走近一看,是個打扮的非常利落的女子,手上一把屠刀,利落的拆肉剔骨,一看就是氣血十足的樣子。


    看了一天病人的雲梁,看到這一幕,心裏頓覺歡喜,疲憊感都消失了,便立足看了會。


    現在想起來,他嘴角依然泛著笑意。


    雖然四周很黑,可是秋水弋依然看的到他彎起來的嘴角,“好看嗎?”


    雲梁實話實說,“不大記得樣子,就記得姑娘一副好嗓子,手下一把屠刀使的威風極了…”


    秋水弋伸手攥著桌角,暗暗使力,“你喜歡這樣的?”


    “嗯,看著就歡喜。”


    秋水弋的心沉了沉,酸澀是無底的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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