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二人到達遠山城。


    城裏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店鋪鱗次櫛比,商品琳琅滿目。


    雲梁左邊摸摸青花瓷瓶,右邊摸摸琉璃茶盞,忍不住讚歎道:“原來這就是南方的城鎮啊,果然繁華。”


    秋水弋很喜歡他沒見過世麵樣子,看到什麽都十分歡喜。“這算什麽?最繁華的是再往南邊的錦雲城。”


    聽到錦雲城雲梁微微僵硬了一下,微微應著:“是嘛”。


    秋水弋沒繼續說錦雲城的繁華之處,而是又轉回了遠山城,“不過這裏也算是美人之鄉,大名鼎鼎的蘇碧雲就出身這裏。”


    他瞄著雲梁的神色,問道:“你要去看她嗎?”


    雲梁蹲在攤子前,將一個蓮花燈拿在手裏賞玩,“聽說她不在此處,她愛賞蓮,這會該在彩蓮山莊。”


    秋水弋冷冷哼了一聲,“你倒還特意打聽了。”


    “沒有特意,聽說罷了。”


    走過熱鬧的街市,前麵的巷子突然變窄了,兩側青磚黛瓦,飛簷反宇。


    奇怪的是,這裏的人似乎非常信奉神靈,每一家簷下都開出小閣供奉神龕,街上每一處角落也都放置神龕,供奉香火。


    神龕裏的神像不是佛像也不是菩薩,看起來像是又黑又醜的一團泥巴,秋水弋問:“這是什麽神?”


    雲梁道:“大地神。”


    路過的人都十分安靜,從走進來就開始緩步慢行,看到神龕便雙手合十抵住額頭參拜,更有的額頭貼著地麵跪地叩拜。


    秋水弋小聲道:“就是土地公公嗎?”


    “是啊,別的地方都更喜歡天上的神仙,認為土地神隻是個地位很低小神仙,但在這裏人們相信土地神,他們認為大地是一切的起源,大地可以給人希望,故而信奉大地神。”


    他們慢步到巷子尾,看到接二連三的人朝著神像跪拜。


    雲梁繼續道:“他們喜歡以額頭貼地的跪拜方式祈求神明,因為他們認為額頭是神聖的,連通大腦。隻要額頭與大地相貼,大地神就可以知道他們的心意,保佑他們無災無禍,不受病痛折磨。”


    秋水弋看著麵前一個男子一路跪過來,額頭已經青紫,雙膝都已經磨破,他嫌惡的道:“如此信奉神明,真是可笑。”


    雲梁麵色凝重,淡淡道:“確實可笑”,等到男子來到麵前,他扶起這個男子,問道,“哥哥家中可是有什麽難事。”


    男子一被扶起就泣不成聲,“家中母親得了疾病,每日上吐下瀉,尋了大夫也不見好,如今隻能求大地神降福。”


    “能否帶我去看看?”那男子看雲梁一身趕路之人模樣,本不大信,可是又聞得他身上一股草藥氣,於是信了兩分。


    男子家就在巷子後,屋子不大但布置的很雅致,一應陳設俱全,不像吃不起藥的樣子。


    床上躺著一位老婦人,頭發盡白,但頭發梳的很妥帖,隻是麵色蒼白灰敗。


    雲梁從被中拿出婦人的手腕,仔細探脈,見他麵露難色,男子又哭了起來。


    秋水弋道:“可是難治?”


    雲梁搖搖頭:“隻是普通的風寒之症,按理幾副藥就好了。”他要來以往的藥方來看,也沒看出什麽不妥。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後窗上,他微微眯了眼,盯著一處,問道:“你家窗戶一直壞著嗎?”


    男子愣了一下,走到窗邊去看,這才發現窗紗破了個洞。


    “此處背靠大山,夜裏風寒…”


    雲梁背起包袱,“這些藥方都沒有問題,早晚煎服,注意保暖即可。”


    男子臉上青紅交加,既羞愧又惱火,“多謝大夫了”,他拿出診金來,雲梁隻撿走了幾個銅板,“多的,我就受之有愧了。”


    天色已暗,兩個人站在一家客棧門前,匾上寫著天鼎客棧。古色古香,雕花門樓,門檻極高,看著有些年頭了。


    秋水弋沒看中這家客棧,想再尋個好去處。


    雲梁道:“別走了,此處隻有一家客棧。”


    “你怎麽知道?”


    “我就是知道。”


    從剛才,秋水弋看出來雲梁對此地很了解,於是不再爭辯,跟著進去。


    來到櫃台,雲梁問道,“有我的信嗎?”隨後在掌櫃的拿出的一筐信件裏,一眼認出了一個帶祥雲圖案的信封。


    他打開信封,裏麵是一封信和幾張藥方。


    秋水弋想起來,雲梁之前說過給家中寄過信,看起來這回信已經到了多時。


    雲梁邊上樓邊看,秋水弋掃了一眼,大概看出百花殺,解藥,中毒,這些字眼。


    進入房間後,秋水弋已經很乏了。可是雲梁卻來了。哪怕秋水弋不給他開門,他也有辦法進來。


    他拎著一壺茶進來,倒了杯遞給秋水弋。


    秋水弋抿了抿,聞著清苦喝著卻有回甘,“什麽茶”。


    雲梁道:“我煮的藥茶。”


    他看起來有些頹喪,背對著秋水弋在桌前坐下,“家中也沒有百花殺的解法。”


    秋水弋本就不對此抱希望,聞言也沒什麽失望的。


    雲梁拿起紙筆,草草寫了回信,他沒避諱秋水弋,秋水弋便站在背後假裝不經意的瞄了一眼。


    信中隻是提及了一些他的解毒想法,倒是沒有一點兒女情長,也不問問青梅竹馬。


    最後他從袖子裏抽出厚厚一遝紙,和剛寫好的信一起放進信封,作為回信。


    秋水弋以為這些都是家書,沒準兒女情長的話是背著自己寫了,說起話來酸酸的,“出門幾個月用的著寫這麽多嗎?”


    “是我研究過的藥方,給家裏做個參考。”


    秋水弋哦了一聲,垂眼喝茶掩飾心虛。


    “你的書能給我看看嘛?”他指的是秋水弋記錄著一百八十八種毒花的書。


    他目光炯炯,秋水弋不忍拒絕他,猶豫了一下,隨即眼神往包袱一瞟。


    雲梁立刻會意,怕他反悔似的,立刻打開包袱拿出來。


    歡喜的好像拿銀子般。


    這書跟著秋水弋很多年了,十分破舊,裝訂的綁線總是散開。雲梁就拿來新的麻線,幫他綁好。


    做好這一切,他才打開書翻閱起來,越翻眉毛皺的越緊,“你這裏麵的花都是什麽破名字,我覺得我一個也不認識。”


    “香紗月影,這個是說的香紗樹吧,五年才開一次花,你這次…”雲梁想了想,“聽說藍月族奉香紗樹為神樹。”他掰了掰手指,數著,“還好,今年會有一次花期。”


    看書是假,打探他行蹤才是真。


    秋水弋這會半躺在床上,淡淡的看著雲梁挺直的背,“你都要走了,在這替我操的什麽心?”


    雲梁好似沒聽到,凝神想了會,回頭問秋水弋,“你打算去藍月族嗎,藍月族奉香紗樹為神樹,不會讓人靠近的,有點麻煩。”


    秋水弋:“也不止那處有,我去別處看看吧!”


    雲梁沒如願問到秋水弋的去處,垮了臉,回頭哀怨的望著秋水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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