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有些悶熱。


    雲梁在桌上鋪滿藥材,仔細挑揀。


    秋水弋緩緩搖著扇子,輕輕的風也送到雲梁麵前。


    雲梁的表情十分嚴肅,有時會沾起一點藥渣在手指間撮弄,有時會捏出一小段藥材放在口中咀嚼。


    淡淡的苦味,飄散出來,在悶熱的夜晚裏帶來一絲涼意。


    最後,他將挑好的藥材搗碎,放入藥罐中熬煮,要熬成藥膏,起碼需要一個時辰。


    他表情鬆快了些許,但明顯已有倦意。從院子中揪起一片薄荷葉放在嘴中嚼著,來回踱了幾步,然後湊到秋水弋麵前,“你困不困?”


    秋水弋輕搖竹扇,聞著他身上淡淡的藥香,感覺縱使困了也精神了些許。


    這麽晚了,他一直等在這,是因為他記得雲梁的傷,被紫蘇咬傷的胳膊。


    秋水弋掀開雲梁的衣服,露出勁瘦的手臂,上麵赫然是幾個血洞。


    秋水弋蹙眉,“你怎麽總是被咬啊?”


    雲梁笑笑:“是啊,你也咬過。”


    秋水弋想想確實有那麽回事,他當時一口咬在雲梁的虎口上,“但我可沒有這麽牙尖嘴利。”


    雲梁道:“你的牙齒是沒有這麽厲害,可你有刀又有劍,哪個都比牙齒厲害。”


    “…”,秋水弋本想著幫他包紮,正在藥箱中找藥,聞言狠狠一關藥箱,起身就要走。


    雲梁連忙拉住他,他用的是受傷的胳膊,秋水弋看了一眼,沒忍心強行掙開。


    但他不知道,雲梁體質好,也不怎麽怕疼,這點小傷,他根本沒多大感覺。


    秋水弋無奈坐下,從雲梁藥箱中拿出止血散。雲梁道:“血已經不流了。”


    秋水弋把藥瓶扔回去,覺得自己就是多餘管他。“那我回去休息了。”


    “你倒給我塗點恢複的藥啊”,雲梁拉住他。


    秋水弋拿出一個青白色小罐,“是這個生肌膏吧。”


    雲梁點點頭,“你連這個都認識了。”


    秋水弋不回應,將他胳膊上的血跡擦幹淨,沾了點藥膏輕輕的塗抹在傷口上。


    他的指尖冰冰涼涼,動作輕柔的簡直不像是他。


    雲梁支著腦袋溫柔的看他,以往都是他給別人治病,難得看別人幫他塗藥,雲梁心裏升起暖意,臉上的笑容更加柔和起來。


    不知道是燈火太亮,還是什麽什麽緣故,秋水弋隻覺得心神蕩漾。


    他伸手扇滅了一根蠟燭,光線昏暗了下來。


    “怎麽了?”


    “晃眼睛…”


    秋水弋塗好藥膏,轉頭去尋紗布,雲梁道:“這種小傷口,不用包紮,明天就好了。”


    秋水弋哦了一聲,手上沒事做,心裏就好像長草了般,眼睛也不知道看哪裏。


    不知不覺就盯上了雲梁的手臂,他翻來覆去的看了看,“之前你被咬的牙印,都沒了?”


    雲梁嗯了一聲,“我受傷一貫恢複的很快。”


    秋水弋順著手臂看到了手腕,一串黑色的珠串,上麵有淡淡的清氣,似苦微甘,聞著聞著,好像心頭不那麽燥熱了。


    他閑來無事就開始數上麵的珠子,正好三十顆。


    雲梁將手覆到他的手上,淡淡道:“你困了嗎?”


    秋水弋感覺心頭又被揉亂了,“我困了…”


    “阿秋…”


    他這一叫,秋水弋覺得心尖一抖,整個人都坐不住了。“有事說事,別叫我名字。”


    他本來很排斥被叫阿秋,可是被叫著叫著竟然不自覺的習慣了。


    “我想求你件事”。


    “你說”。


    “你能幫紫蘇畫像嗎,畫成她原本健康的樣子。”


    秋水弋在腦海中構建了一下,將所有異化的部分恢複原樣應該不難。


    於是,他痛快地拿起紙筆來。


    墨香在藥香氣中暈染開來,握慣了劍的手指提著筆,有種反差的美感。


    側臉在紅燭下顯出漂亮清冷的輪廓,柔和的光灑在他發尾眉梢。眼神是十二分的專注,嘴唇抿成一條線,認真的樣子無端撩動人心。


    任誰在這,也無心看他筆下的畫,因為眼前的人才真真是眉目如畫。


    雲梁將熄滅的燭重新點上,他自己都沒注意到,他著意於照亮的不是某人筆下的紙,而是某人那張勾魂攝魄的臉。


    雲梁欣賞了好一會,用眼神無聲描摹著他漂亮的眼型和上揚的眼角,以及挺翹的鼻子和紅潤的嘴唇。


    最後,他也不自覺的拿起了筆,在素白的紙上淺淺勾勒。


    待秋水弋停了筆,雲梁第一時間湊過來看。


    “你畫的真好。”


    不是恭維,秋水弋畫的極好,仿佛這人要從畫上走出來一樣。他沒有過分美化,畫的既真實又舒服,還獨有一份氣韻在。


    秋水弋的目光掃到雲梁身前,見他也畫了幅畫就拿過來看。


    畫的很簡單潦草,看五官畫的還算用心,隱約能看出些美麗的元素,但和秋水弋還是相差甚遠,秋水弋一臉不相信,“你畫的…我?”


    雲梁不好意思的低頭喝了口水。


    秋水弋手指緊緊捏著畫作的一角,像是要將紙張捏成粉末,看了片刻,也憋了片刻,實在忍不住問道:“我衣服呢?”


    “衣服我沒想好。”


    “…”


    再看一眼光溜溜的畫像,秋水弋忍無可忍,“你想怎麽死?”


    雲梁連忙解釋:“我不擅長畫人,平日畫也是畫出有病症的部位就行。”


    秋水弋被氣笑了:“你今天不許睡,今晚我的畫像必須穿上衣服。”


    “啊…這”,雲梁賠著笑,顫抖著拿起筆,誰讓他手欠呢。


    畫衣服他畫不好,要不畫條繡花被子吧。


    他看了看秋水弋發黑的臉色,好像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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