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峭的山峰隱沒在濃重的霧氣之中,風穿過霧,吹不散卻染盡濕寒,輕輕一吹就打透薄衫,吹的人瑟瑟發抖。


    秋水弋長身玉立,獨站在懸崖邊上,懸崖下的風總讓他感覺到召喚,好像那下麵有一種長滿爪牙的植物,永遠在伸著手,要將人吞噬一般。


    秋水弋總是久久的凝視著深淵,但今日他一直望向遠方,遠處是層層疊疊的山巒 。可惜遮擋下,隻能看到遠處山峰的一點山尖。


    秋水弋盯著那小小的一點,他知道那後麵就是麻風寨的方向。


    他估摸雲梁那裏應該結束了,卻沒想到雲梁會來找他。他更希望雲梁是回家複命了,離他這種亡命之人遠點。


    秋水弋緩緩收起劍,沒給他什麽好臉色,“你在哪裏見過他?”


    盧勝意道:“就在這,不久之前。”


    秋水弋略一點頭,似乎不關心一般,緩緩往前走去。好像他和雲梁隻是認識罷了,再無其他。


    盧勝意本以為雲梁是吹噓,是情人眼裏出西施,醜也不自知。這麽一看,那小子倒是所言非虛。


    但美則美矣,人家似乎對雲梁不感興趣 。


    可是盧勝意對這個人有興趣,他必須想辦法暫時留下他。


    “公子,你要去哪啊?”


    “我們可以一起走。”


    “我這有個桃子,你要不要,超級甜…”


    話音如同石沉大海,秋水弋兀自往前走,半個眼神都沒給他。


    “我想和你打聽點事…我說,你能不能不走了…”盧勝意想伸手拉住他,連袖子都沒碰到,秋水弋就避開了。


    他再要上前一步,攔在他麵前的就是劍鞘。


    盧勝意用手抵住劍鞘,無奈苦笑,“我不靠近行了吧。”


    眼看秋水弋往走了幾步,盧勝意別無他法,又嚐試搬出雲梁,“你到底是不是雲梁要找的人啊?”


    秋水弋道:“關你什麽事?”


    盧勝意一看有戲,幾步走到秋水弋麵前,笑嘻嘻道,“他說他的美人走丟了,拜托我幫他找找,你要是,我肯定要把你帶給他啊!”


    秋水弋冷漠的掃了盧勝意一眼,淡淡道:“他不會說這樣的話。”


    盧勝意仰身笑了笑,“可他確實托我找你。”


    盧勝意的話,三分誇張,卻有七分可信。秋水弋四下望望,雲梁想必就在山裏的某一處,他一定是抓到人就問自己的下落,所以才抓到這麽個浪蕩的登徒子。


    他做事偏執,要是找不到自己,可能會一直找很久。


    盧勝意道:“他往那邊走了,我帶你去找他。”


    秋水弋順著盧勝意指的方向望去,樹林很茂密,偶爾交織出幾個人影。


    他望了片刻,還是轉身離去。


    “喂,他往那邊走了”,見秋水弋腳步不停,盧勝意上前攔住他的路,“你不想見他…”


    “你明知道他在找你…”


    “不想見也要說清楚,別讓他沒頭沒腦的找。”


    盧勝意突然很生氣,他顧不上討好秋水弋,聲音幾乎都是吼出來的。


    “天下這麽大,你知道找個人有多難嗎?”秋水弋走一步,他攔一步,“他滿山遍野的找你,你就一點不在乎嗎?”


    他再也顧不上禮儀,一把扯住秋水弋胳膊。


    “就算不喜歡,就算討厭他,你去和他說清楚,讓他死心,別讓他這麽無休無止的找下去,找一個找不到的人真的會發瘋的…”


    他試過,那滋味不好受。


    哪怕萍水相逢,他不希望雲梁也這樣。


    秋水弋被他抓的很疼,但他沒有生氣,隻是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


    盧勝意對著他的背影,緩緩道,“他受傷了…”


    秋水弋沒有回頭,聲音聽不出溫度,“嚴重嗎?”


    “不嚴重”,盧勝意如實回答,話到嘴邊又轉了個彎,“就是他不肯包紮,去的晚了,血都流幹了。”


    要是盧勝意說受了很重的傷,秋水弋會思考一下真假,但他說傷的不重,隻是不肯包紮,這很符合雲梁的性格。


    雲梁是個稱職的大夫,他對待病人細致入微,但對待自己就很粗糙,他仗著自己身體好,恢複快,小傷從不放在心上。


    就算稍微嚴重的傷,要是有別的事,他忙起來也會忘記。


    想到這,秋水弋還是回頭了,走的明顯比剛才快多了。


    “怎麽回事?”


    盧勝意道:“打架。”


    秋水弋:“他不是惹事的人”。


    盧勝意抿著唇,“嗯,事是你惹的。”


    秋水弋:“…”


    盧勝意剛才發了頓脾氣,這會說話有些陰陽怪氣,“你前腳傷了人,他後腳衝人堆裏找你,任誰都得拿刀砍他。”


    秋水弋:“…”


    待走回路口,地上那一攤血還在,秋水弋的心一下子就被揪緊了,這麽多的血,不可能是輕傷。


    秋水弋的臉色一下白了,腳下慌亂了幾步,就往血液延伸的方向快步走去。


    盧勝意瞟了眼地上的血,顏色已經比他初次見到的時候暗紅了,上麵還被踩了兩個腳印。好笑的是,同樣的一攤血,這兩個人一前一後都被嚇了一跳。


    看了會笑話,盧勝意才緩緩從一棵歪脖子樹後晃蕩出來,“那血不是他的。”


    “我救的他,他沒事。”


    秋水弋穩了穩心神,竟然和風細雨的道謝,“多謝”。


    盧勝意盯著秋水弋的目光開始變得銳利,因為這個謝字很微妙。


    本以為那個傻小子是沉迷美色,一廂情願。如今看來,倒不全然。


    他不禁去想:一個平平無奇的大夫有什麽過人之處。


    “阿秋…”


    密林中傳出一道清脆的聲音,然後是輕快的腳步,緊接著俊逸高挑的身形在林中跳躍著。


    從黑色的靴到修長的腿,再到墜著寒冰玉佩的腰和挽起的手臂,最後是俊雅的一張臉,洋溢著開懷的笑,雲梁在林子中鑽來鑽去,飛奔而來。


    秋水弋站在原地未動,被雲梁撲了個滿懷。


    “可算找到你了…”,他將臉埋在秋水弋脖間,話說的含糊不清,熱氣將秋水弋從脖子到耳朵都蒸紅了。


    雲梁鬆開了點力氣,手依然環著秋水弋,隻是把臉移開了一點,打量著他,“你沒什麽變化…”


    秋水弋避開他炙熱的目光,壓低聲音,輕聲說,“才幾天不見,能有什麽變化。”


    他怕不壓著聲音,他的激動和慌亂都會從嗓子眼裏冒出來,胸腔的起伏被他刻意壓製著,不然喘息都會溢出來。


    雲梁看他微微偏著頭,冷冷淡淡的樣子,委屈道:“你說走就走,嗖的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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