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下方,沿著曲折的山路走上個把時辰,眼前赫然出現一個熱鬧的小鎮。


    中秋將至,街道兩旁掛滿了紅彤彤的燈籠,百姓穿著寬大的外袍載歌載舞,臉上不知塗了什麽顏料,發出微弱的藍色亮光。


    在小鎮的一角,一位老人坐在客棧門口搖著蒲扇,裏麵一位長相溫婉的姑娘正抱著琵琶,輕輕彈唱著。


    李漫河手裏搖著扇子,一臉色相的瞧著台上的姑娘,待姑娘唱完一曲,欠身離去時,他一把將姑娘拽進了懷裏。


    姑娘大驚失色,拿起桌上的茶壺就潑了過去,李漫河身後的兩個人一個幫他擦臉,一個扭住了姑娘的手,都出聲詢問道:“大哥,你沒事吧!”


    雲梁一拍桌子,眼前卻閃過一個人影,順起他的茶杯猛地砸到李漫河頭上。


    李漫河頓時頭破血流,加上茶水滾燙,他頓時捂著臉尖叫起來。


    雲梁怔愣了下,那人又抄起盧勝意的酒壇,他走向李漫河,一腳將他擦在腳下,舉著酒壇子往下倒。


    酒水灌進傷口,疼的李漫河齜牙咧嘴,大力的掙紮起來。


    酒揚盡了,那人把酒壇在他耳邊狠狠一摔,“這是你欺辱人的代價。”


    盧勝意身子往後一仰,目光冷冷的道:“應大俠,真是行俠仗義啊!”


    雲梁聽出盧勝意的口氣不好,不由問道,“應大俠?”


    盧勝意收回不善的目光,“應山河,你沒聽過?”


    雲梁眼睛亮了亮:“一槍挑五嶽的應山河啊?”


    盧勝意皮笑肉不笑的哼了聲,“正是”。


    雲梁緊接著又問:“天下第一槍?”


    “不然用槍的還有誰?”盧勝意轉向應山河,“好酒不該給雜碎喝。”


    應山河教訓了那邊,抬腿朝著二人走來,論資曆,他是二人的前輩,可他卻先微微抱拳頷首,“抱歉,一時情急,驚擾二位了。”


    他從懷中掏出銀子,“二位的酒我請了。”


    雲梁連忙起身,“不,應大俠,你客氣了,如果不介意的話,坐下一起吧!”


    盧勝意將一側的凳子踢開,“我不和他一起吃飯。”


    應山河也並不生氣,隻是微微一笑離開了。


    雲梁看他走了,還欲追,“應大俠,我仰慕你…”,話未說完,盧勝意一把捂住他的嘴。


    “我勸你別和他攀關係,不然你的阿秋可能會不高興的…”


    “啊?”雲梁恍然大悟,“他和阿秋好像有仇是吧?”


    雲梁一臉不解:“可為什麽啊,他看著不像壞人啊?”


    “沒人說他是壞人…”


    “可你好像也不待見他 ”。


    “任何一個和百花殺有關的人,都不會待見他,因為他是楚湘雲的…”盧勝意斟酌了一下措辭,選了一個最難聽的,“走狗。”


    雲梁不敢相信,“怎麽會?他是大俠啊,年少成名,威震江湖,怎麽會和楚湘雲那種女魔頭扯上關係?”


    “他啊,一心愛慕楚湘雲,是個愛而不得的蠢貨。他親自來這,證明楚湘雲或許也是強弩之末了。也好,她這個女魔頭早就該死了。要不是她縮在忘憂島閉門不出,島上布滿機關,我早就去殺了她了。還有這個應山河,他簡直是個看門狗,日日守在忘憂島上…”


    “…”雲梁:“應山河這樣的大俠,為什麽會喜歡楚湘雲啊?”


    盧勝意眼中充滿不屑,“所以說他是個蠢貨…”


    雲梁開始習武的時候就聽過應山河的名字,現在看著應山河挺拔的身影,英俊的麵貌,實在很難把他和楚湘雲這麽惡毒的女人聯係在一起。


    停頓了很久,雲梁輕聲歎息著,“是挺蠢的”。


    月亮爬到樹梢,酒氣彌漫庭院。


    盧勝意回到房間,雲梁來到秋水弋門前輕輕叩響門扉。


    房內亮著燈,卻安靜的落針可聞。


    雲梁輕輕靠著門,頭有些昏沉,似乎被盧勝意的酒熏醉了。


    他從懷中掏出用素白手帕包裹的香紗樹的花苞,清幽的香氣散發出來。


    這時,身後的門突然打開,雲梁猝不及防的歪倒,手中的花苞灑落在地,他蹲下來一一撿起。


    秋水弋開著門,靠在一邊門框上:“你有事?”


    雲梁保持著蹲在地上的姿勢,手中撚著一朵花苞,“我就是想不明白,香紗樹全身無毒,為什麽會是百花殺的解藥之一呢?”


    秋水弋彎下腰,把他從地上提起來拽進屋內,極快的關了門。


    “我不知道,但應山河出現在這,應該就在這附近。”


    雲梁在桌前坐下,秋水弋微微皺眉,“你少和盧勝意混在一處,混的一身酒氣。”


    雲梁聞了聞,“哪有?”他將香紗樹的花苞放到燭火上烤,發出輕微的劈啪聲,火焰變為幽幽的藍色,散發出更為濃烈的香氣,熏的整個屋子都香氣逼人。


    雲梁盯著這簇藍色的火焰,淡淡道:“看來我們需要找到藍月族供奉的神樹,或許神樹身上才有玄機。”


    秋水弋道:“藍月族的行蹤不定,從沒人知道他們的居住地。”


    “我二叔早年救過一個自稱藍月族的人,他們族中人身患一種怪病,全身發白,眼珠也不是你這樣好看的黑白分明,而是淡淡的藍色,他們在病發期不能見日光,我猜藍月族一定在這一帶某個不見光的地方。”


    “不見光”,雲梁隱隱猜測著,“會不會神樹是一棵不見光的香紗樹,因為與一般的香紗樹生長環境不同,所以才會有毒?”


    香紗樹的花苞慢慢燒成了一個黑色的小球,還在繼續燃燒著,香氣比之剛才微微清淡了些,卻更容易順著皮膚侵入內裏。


    這香氣安神助眠,秋水弋聞著便覺得身體十分放鬆,言行皆順從本心,他動情道:“我信你。”


    雲梁在燭光中抬起頭,柔和的光圈勾勒出他好看的輪廓,他輕輕的笑,帶著牆上的影子輕顫,“我猜的。”


    秋水弋不敢看他,就看著他牆上的影,“那我就信你猜的。”


    他突然笑的很溫柔,有一種睡前的安逸,“你是麻風寨百姓的大地神啊!”


    雲梁深深望著他的眼睛,捕捉著他眼裏的光亮,“我不想當別人的神,如何可以,我想當你的…”


    秋水弋的眼睛從困倦中聚焦,卻垂眸掩飾著,輕聲道:“什麽?”


    雲梁伸過手,看似想握住秋水弋的手,但卻隻輕輕碰了碰他的指尖,“我們認識這麽久了,你把我當什麽?”


    秋水弋反問:“你又把我當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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