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那群吸血蠅是來找人的,本來也沒有錯。因為當時,有人被那些虻們傷到了,但是更多的時候,那些吸血蠅,就是在傍晚與夜間亂飛。我覺得沒道理,因為虻在白天活動得更多,在晚上亂飛,不是找到東西是在幹什麽?”


    那隻被裝入到了塑料袋裏的虻,正在賀旋的口袋裏,依然輕輕地晃動著。


    這隻虻,在手表裏裝了很久,活了很長時間;而且它現在也活著。


    這樣迷幻的事情,已經讓賀旋有些暈了。


    蒼蠅和虻在尋找獵物時,依靠的是視覺和嗅覺,盡管它們是完全不同的生物。它們飛到森林裏,明顯是有目的的。


    但是賀旋決定接著聽老趙頭的話。


    “當時我們這群人就開始打賭,已經到了第二年,還會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件。”


    “有人說不會,因為天氣太冷了,春天的蟲子一定會被凍死;這話一說完,就被擋了回去,難道1995年的冬天不冷嗎,隻要把蟲卵產到足夠深的泥土裏,蟲子就能活下來。”


    “還有人說,那些吸血蠅是某種生物武器,被敵人故意投放出來,當問到我的時候,我說,我覺得今年不會再出現了,因為這些東西,應該是來找東西的。”


    “大家酒喝了不少,我的話,大概與他們所有人的態度都不一樣。所以好幾個人都嘲笑我,說那是不可能的,這些蟲子們能找到什麽東西,但是你知道,蟲子們來找到的東西,隻有一種,那就是咱們在飯店裏幹的事,吃吃喝喝!”


    林區並沒有更好的生活環境,這些蟲子們願意到林區裏來尋找,這本來就不符合常理。


    但是賀旋覺得不對。


    這裏是最寒冷的區域,這些蟲子們,一定在這裏隱藏了很長很長時間,直到那個溫暖的春天,才成功地從泥土裏爬出來。


    這是一種潛伏,一種漫長的潛伏。


    賀旋還知道,那麽,這些蟲子們留在這裏,一定是有原因的。


    賀旋輕輕地喘著氣。


    無論如何,那些蠅和虻,找到了它們要找的東西。


    那就是長生不老術。


    它們的身體被藏在手表的表殼裏,這種粗大的表,根本就不是給本地人佩戴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一種工具。用來保存在這些怪異的、可以活了很久的蠅與虻的工具。


    沒錯,幽靈蟲的存在,本來就不是秘密,隻不過更多的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


    賀旋決定繼續往下聽。


    趙老頭的故事,一點點往下講。


    “當時我們說,到了今年的夏天,咱們再看,再看看那些東西們,會不會滿世界亂飛,如果是的話,說明我輸了,我要請他們吃一頓飯。如果不是的話,就是他們輸了,他們輪流請我吃飯。”


    “這樣算下來,我有一個月的時間,什麽都不幹,就等著他們請我吃飯。”


    “我那時年輕氣盛,覺得自己會贏。沒什麽,就是感覺。結果1997年的春天,不冷不熱,到了四月的時候,河水開始融冰解凍,是正常的天氣。”


    “那一年的五六月間,也沒有出現了蟲患。草爬子也有,不過大家知道躲著這些玩藝,而且靠近村鎮的地方,都噴了些農藥。我知道,讓這個賭輸贏的關鍵,就是看看,能不能再出現一群群的吸血蠅,在漫天飛舞的場景!”


    “那一年的五月有雨,雨水很大,對我來說,其實這個賭局要輸了。一旦雨停了,蚊蟲開始到處狂飛,這種情況以前也出現過。但是到了六月間,一直都沒有前一年那種飛舞的蚊蟲,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連蚊子也變少了。”


    那是因為,它們之間交流過信息了。賀旋的心中來了一句。


    “到了七月份,幾場雨一下,天氣開始轉涼了,那年我回來一次屯子,深山裏的白楊樹葉都開始變黃了。那時候,我們這兒還沒有手機,用的是固定電話和bb機,就是誰打你的電話,你的bb機會有來電的號碼。”


    “我一個個跟那些哥們打bb機,結果大部分人都沒有回我,就兩三人回我的,還把我取笑了一頓,說誰還在記著那個賭局,那是大家說著玩的。”


    “我當然很生氣,我費了不少功夫,很認真地做這件事,結果他們告訴我,是開玩笑的。”


    “結果那幫家夥們說,吸血蠅肯定有,就在你們屯子那邊,它們肯定還聚在一起,總不能都在城鎮外人多的地方聚,那樣會被人給滅掉的,如果覺得我們說的不對,你來舉證?”


    “這證據怎麽可能找得到!”賀旋忍不住說話了,“這是故意的刁難!”


    不僅僅是刁難,而且是耍賴,最無恥的那種耍賴。


    一個人耍賴,你還能說他不要臉,一群人耍賴,你唯一能做的是,就是接受這個結果。


    但是老趙頭偏偏不。


    “我很倔。從小時候修表的時候就很倔。”老趙頭說道,“我跟他們說,我一定要把這件事情搞清楚。”


    那是不可能的,賀旋在心裏叫道,你就算搞清楚了,他們也可以不認的。你也不可能取證,因為你無論怎麽去證明,你的搜索之處,都會有漏掉的地方。


    更何況,你的對手正在跟你耍賴,你就算是有證據拿到他的麵前,他一樣會把證據給甩掉。他根本不講道理。


    你不可能和一個耍賴的人講證據。


    “我又一一給他們所有的人打了電話,告訴他們,在我們屯子西邊,有塊沼澤地。我們這兒的沼澤地很有趣,長著一個又一個寶塔頂的草墩,我們叫做塔頭。如果真的有蠅與虻,那麽這些蟲子一定會在沼澤地聚集,如果我拍下照片,看到那裏沒有吸血蠅,他們是不是一起請我吃一頓飯?”


    賀旋在心裏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爭到最後,爭的不過是一張麵子。


    麵子,是我們最無法放棄的東西,又是拖累我們最多的東西。


    “結果,那幫家夥們一個又一個都同意了。”


    於是,老趙頭收拾好了一切,準備去在沼澤地邊上拍幾張照片,拍照的目的,就是為了證明沒有蒼蠅。


    “八月初的時候,興安嶺的秋天才剛剛到,那個季節之中,往往是秋天最美麗的時候。當然,沼澤地裏有水,陷進去會要你的命,不過,我又不踩進去。隻要不是突然降溫,都不會有什麽危險。我那時候很年輕,覺得自己一定要把自己丟失的麵子找回來。就決定把這件事情做下來。”


    “我去的時候,還帶著一個東西,就是那薩滿交給我的木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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