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子嫂子們你一言我一語的,邊幹活邊閑扯,時不時地笑兩聲,熱鬧的不行。


    “我聽說前段時間有個不長眼的上鍾家提親?”


    “可不是嗎?我可瞧見了,一大早的過來的,不過沒坐一盞茶的時間人就出來了,估計是被轟出來的!”


    一個嬸子往地上啐了一口,“我知道那人是誰,她是楊柳村的,我之前提了籃雞蛋過去賣的時候遇上了,這婆子說話可厲害!得理不饒人的!”


    ...


    一群人半夜開始忙到太陽升起來才勉強把菜都備好。


    就在這時,杏花村外出現幾輛馬車,車輪子咕嚕嚕轉動的聲音引得村裏孩子跟著後麵跑著。


    院子裏幹活的嬸子們停下手裏的活計,抬起頭去看。


    “咦,這是?”


    “應該是來吃喜酒的客人。”


    眾人七嘴八舌的討論。


    馬車上很快下來人。


    餘夫人帶著周玉燕還有龍鳳胎下來了,身後的幾輛馬車陸續下來人,丁掌櫃還有吳老板以及方管家都來了。


    他們幾人的衣著打扮一看就不簡單,特別是餘夫人,穿金戴銀的,金發簪金鐲子金耳環亮閃閃的直照人眼。


    丁掌櫃幾人下來後,上前和餘夫人打了個招呼。


    隨即幾人被江勤引著去了婚房堂屋先坐著,等到開席的時候會有人過來請他們。


    餘夫人還是第一次到村裏吃酒席,還挺稀奇的。


    坐了沒一會兒,就出去跟著村裏幾個嬸子一起幫忙擇菜。


    龍鳳胎由兩個乳娘抱著,雖然才六個月不到,但是口糧跟得上,兩個娃娃長得很是白胖可愛,丁掌櫃等人沒出去,就坐在堂屋裏逗孩子。


    而鍾如意這邊,知道江勤已經把餘夫人他們接到新房那邊了,才鬆了口氣。


    她的房間裏現在擠滿了人,張明珠翠翠小珠小花還有趙嬸的女兒芳娘等人都在。


    陳家新房。


    床上坐著鐵蛋和蘭蘭,兩人被大人放平,接著在床上滾了好幾圈,這樣的寓意著多子多福。


    而床邊的椅子上坐著位笑嗬嗬的老太太,是已經八十高壽的姑奶奶,她提前一天過來給新人鋪床。


    姑奶奶是全村年紀最大的老人,六叔公還比她小兩歲。


    鋪床都是請的福祿壽三全的喜婆,雖然姑奶奶這一生都未曾嫁人,但是鍾父還有堂伯父以及其他鍾家人都是她的子孫,她也能擔得上。


    整整一個晚上,院子裏的動靜就沒停下來過。


    餘夫人他們到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快好了,可以準備下鍋了。


    陳冬至穿著一身紅色喜服,臉崩的緊緊的,眼底有輕微的青色,看得出來應該是幾個晚上沒睡好了。


    小雪伸手給他拉拉衣服上的褶子,小聲安慰,“哥,別緊張,過了今天,你和如意姐就是要過一輩子的人了。”


    小滿和陳母身上穿的都是新衣服,為了今天這個好日子,陳家人早早的買好了衣服壓在箱底就等著今天了。


    “接親的人是誰啊?”


    王媒婆急急的邁進屋子,扯著嗓子問。


    “這,小滿!”


    看見小滿已經換好衣服了,王媒婆叫過陳冬至,“時間差不多了,出門吧。”


    她說完就先出去了,剛出去沒多久,門外打鼓吹號的隊伍還在等著,人多很熱鬧,敲鑼打鼓的聲音放在平時可能會覺得吵,但是放在這種好日子裏就顯得格外激動。


    “吹吹打打一路過去,也就差不多到吉時了,你們可不能停啊!等會吃席的時候多吃點肉補補知道嗎?”王媒婆滿臉笑意,對著陳冬至道,“新郎官,準備上馬吧!”


    陳母把兒子胸前的大紅花扯正,她臉上都是喜悅的笑意,眼眶微微泛紅,看得出來是高興的,“快去吧冬至,過了今天就是一個真正的大人了,要承擔起比以前更多的責任,要好好愛護如意,知道嗎?”


    陳冬至跪下給娘磕了三個頭後才起身向外麵走去,小滿跟在他身後一起去接親。


    當地風俗,新郎官接親的時候,需要本家尚未成婚的兄弟一起去,以示對女方的尊重和男方的誠意。


    陳家人丁單薄,陳父早早地去了,家裏隻留下陳母以及三兄妹。


    迎親的馬是跟鏢局借來的,不然家裏隻有騾子,媒婆說新郎官就該騎在高頭大馬上迎親。


    所以這馬他早早的就跟段鏢師說好了,知道他要成親,段鏢師就沒有不答應的,提前幾天就把馬送來了。


    他翻身上馬,小滿走在他後麵,再往後是花轎和敲鑼打鼓的隊伍。


    陳冬至一出門,門口就開始劈裏啪啦的放爆竹,隊伍開始敲鑼的敲鑼,吹號子的吹號子,熱熱鬧鬧的往鍾家去。


    兩家離得近就是好,上馬走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到了。


    門口已經圍了一圈看熱鬧的村民,就在這個氣氛中,鍾如意身穿紅色新嫁娘婚服頭上蓋著紅蓋頭,正坐在床上等著了。


    鍾家三兄弟出去為難新郎官去了,他們唯一的妹妹可不能這麽容易就讓人娶走。


    屋裏剩下的人趴在門邊或者窗邊偷看。


    “啊呀,三表哥好精啊!”張明珠驚呼一聲,“他居然讓新郎官寫什麽保證書,保證以後對如意好,保證以後掙的錢都給如意花,還有什麽來著?別擋我我聽不到了!”


    “現在是在幹嘛?背詩嗎?什麽發陽台?什麽下馬來?算了這個聽不明白,下一個!”


    眼看著鍾家三兄弟要新郎官背完詩還要為難他,王媒婆有些急了,這時間不早了,要是錯過吉時就不好了。


    她趕緊上前拉過鍾老大,“大福差不多了,再鬧時間就趕不上了。”


    鍾老大聞言,覺得也差不多可以了,上前拉過兩個弟弟小聲說了句以後就讓到一邊了。


    王媒婆笑著說,“我進去催一催,新郎官別心急。”


    當地風俗催妝,新娘子出嫁當日,必須要多次催促,等到幾次以後,新娘才出來。


    鍾如意被人扶著,慢慢走到堂屋,出門之前還需拜別父母。


    鍾父鍾母已經在上位坐著了。


    兩杯茶就在手邊,她舉起來遞到鍾父麵前,“爹,請喝茶。”


    另外一杯遞給鍾母,“娘,請喝茶。”


    等兩人接過茶杯後,王媒婆喊,“拜!”


    鍾如意跪下後,磕了第一個頭。


    “再拜!”


    直起身,磕第二個頭。


    “三拜!”


    最後一個頭磕完,鍾父鍾母上前,一人一左一右把她扶起來。


    鍾父聲音有些哽咽,“我的乖女......”


    磕頭的時候不覺得,鍾如意總想著反正兩家離得這麽近,自己想爹娘了,幾步就能到家。


    但直到此刻她才知道這並不是家離得遠近的問題,而是她終於要離開養育自己多年的父母要去組建自己的家庭了,自己在慢慢離開這個家,父母也在漸漸老去。


    意識到這個問題以後她眼眶開始發酸,眼淚控製不住的掉下來。


    頭上蓋著紅蓋頭,她隻能透過蓋頭透出來的模糊影子看見爹娘在用手擦眼淚。


    鍾母本來勉強算淡定,但是看見女兒麵前的蓋頭突然濡濕了一小塊以後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李桂花三妯娌在一邊小聲勸著,但是同樣眼眶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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