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天殿內,燈火昏暗,照不清巫祝的神情。


    唯一許昕凝的木床是由靈力組成,在昏暗裏散發著淡淡靈光。


    巫祝以為巫族卜算未來為由,屏退了卜天殿的所有人,就連他最親密的弟子也被他調到了外麵。


    他貪婪地盯著眼前恬淡的睡顏,深吸了一口氣,沉醉地閉上眼,“多旺盛的生命力啊。”


    “很快,就是我的了。”


    手中枯藤木杖被豎在他與許昕凝之間,杖頭的一顆墨綠色水晶亮起了瑩瑩綠光,一道血色的絲線出現。


    從許昕凝的眉心牽出,經過水晶沒入了巫祝的眉心。


    他現在使用的是上古早已失傳的巫術,替春煥生。


    代替春天,讓枯木強行煥發生機。


    將一個人的生命、修為、血脈乃至命數通通化為己有。


    哪怕這是真的聖女又如何,自己吸收了她的一切,那他就是新的聖子。


    巫祝舔了舔蒼老幹枯的嘴唇,滿是溝壑的臉上蕩開了明媚的笑容,幾乎將褶子擠成了一堆。


    「叮,檢測到外來力量,深度修行速度加快。」


    隨著昏暗的燭火越來越暗,那淡紅色的血色絲線逐漸加粗變深,橫亙在兩人之間,一道道力量順著絲線從許昕凝的眉心流到巫祝的眉心。


    很快,許昕凝紅潤的麵龐漸漸蒼白,失去了原有的光澤。


    而巫祝蒼白的發卻漸漸染上了黑色。


    有戲。


    他渾濁的雙眼一亮,雙手結印,加強了靈力的輸出,加快了法術。


    更多的生氣湧入了過來。


    巫祝的身體極速變化,頭發瞬間烏黑發亮,佝僂的背挺直,臉上的皺紋一道一道消失,如樹皮般幹枯的皮膚變得瑩潤又有彈性。


    反觀許昕凝卻是臉色一直蒼白至發青,發絲漸漸灰白枯敗。


    就在巫祝欣喜若狂時,越來越多的力量不停歇地進入,撐地他雙目充血,眼球爆出。


    “這是怎麽回事?停下、快停下!”巫祝連忙掐訣,可沒有絲毫作用,反而越來越多,致使他身上的皮膚充血紅腫,甚至出現了細密的裂紋。


    “夠了,夠了!快給我停下!”他發瘋了般握住巫杖,將它拔起往後一仰,企圖通過遠離許昕凝來停下力量的輸送。


    但無濟於事,他的七竅已經開始流血,經脈被強硬的生氣撐地支離破碎。


    “不,這是為什麽?不可能,快給我停下啊!”巫祝死死地盯著躺在木床上的許昕凝,試圖調動巫靈力來吸收過多的力量緩解現在的情況。


    卻被自己的巫杖彈開,狠狠地撞在牆上滑落。


    “不,救命,快來人啊!”巫祝絕望地呼喊,想讓人來斷開這道血紅的絲線。


    但卜天殿除了他與睡著的許昕凝,空無一人,沒有人可以聽到他的聲音。


    “啊!”


    一聲慘叫過後,他睜大著布滿血絲的雙眼倒在了地上,剛恢複年輕的樣貌失去水分快速衰老,變成了皮包骨一樣的幹屍,頭發也寸寸掉落,了無生息地躺在卜天殿大門旁邊。


    許昕凝手中的靈初自動飛起,接替了枯藤木杖,將失去的生氣與靈力淨化了一圈才送回許昕凝體內。


    「叮,深度修行已加快,將由原來的一年時間更改為一個月。」


    大量生氣的回歸讓許昕凝舒服地翻了個身,繼續睡大覺。


    ……


    岸蘭澤域延綿萬裏,處處是瘴林沼澤,毒氣橫生,妖獸橫行,是一處險象環生的凶地,占據了天明大陸的整個東南角。


    而岸蘭澤域深處卻有一山穀,於桑穀,是神秘的巫族人居住之地。


    巫族在瀾明界各處都存在,瀾齊大陸也有巫族部落的存在,但他們的大本營都在於桑穀,因為族長在於桑穀。


    四位最強大的部落首領剛沐浴更衣完畢,從各自的浴池來到尋仙閣準備焚香禱告。


    這四位分別是九問部落的首領巫不言與其下的大部落祀魂部落巫野風,渡靈部落的首領巫與祈以及其附屬的大部落玄蠱部落首領巫未亡。


    巫不言與巫與祈相看兩厭,兩人都想吞並了對方,各部落唯一的王,奈何族長的威壓一直存在,隻能私底下做一些惡心對方的小動作。


    巫野風與巫未亡也跟著看不對眼,兩人冷哼一聲便跪坐在兩旁靜心祈禱。


    雖然互相討厭,但對天地巫神的信仰都是最純粹的,誰也別想影響他們的信仰。


    “不好了,不好了!”


    門外有一位弟子驚呼著跑了進來。


    他有著金丹期的實力,猝不及防下竟然略過了門口的守衛,來到了大殿內。


    正垂眸禱告的巫不言抬起頭,強烈的威壓迫使那弟子跪倒在地,不敢出聲。


    巫不言看著那伏首顫抖的弟子,厲聲詢問:“何事如此慌張?你是哪個部落的,巫神麵前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自然是出了大事才會這樣,不言首領小題大做了。你且起來,說一說發生了何事。”


    另一股力量減輕了小弟子身上的威壓,巫與祈停下禱告,看著他,溫聲詢問。


    “弟子……弟子不是部落的,是……是巫祝的小弟子巫阡。”


    巫阡身上一輕,連忙朝著幾位首領磕頭,磕磕絆絆地繼續回答:“巫祝大人,他……他已經踏上了往生的路途了。”


    眼淚順著巫阡的臉頰滑落,淚水模糊了雙眼,可他還清晰可見師父的最後毫無生氣的麵容。


    巫阡對著巫不言幾人砰砰磕頭,聲音淒愴:“首領大人,師父為了巫族幾次燃燒壽命卜天。即使壽元將近,可還有一百年的時間啊,斷不會在此時去往歸途,還請大人為我們做主。”


    “可在族內,誰會去對尊敬的巫祝大人動手。”巫野風看了眼巫與祈,冷笑出聲:“巫族上下尊敬他還來不及,除非出現了叛徒。”


    巫與祈掀了掀眼皮,神態悲傷:“或許巫祝大人壽元將近難免會錯算,今日恐怕便是他往生的那一天。”


    巫阡一直不停地磕頭,說著請為他們做主。


    巫與祈皺眉,一道靈力把他扶了起來,“我們去看看吧。”


    “不行。”


    巫不言擋住了巫與祈,“不要忘了我們正在幹什麽。問天不可中途離開,否則會被巫神懲罰。”


    說著他望向巫阡,“念在此事情有可原,貿然打斷問天儀式便不再怪罪你。來人,去卜天殿收好巫祝大人的遺體,待問天再為他引渡往生。”


    “讓其他首領三人一組輪流守候那位疑似聖女的修士,確保她的安危。另外,將巫祝大人的死因查清楚。”


    殿外一直守候的弟子們跪地俯首:“是。”


    隨後帶著被靈力禁言還在不停流淚的巫阡離開了尋仙閣。


    待殿內恢複安靜之後,巫野風才開口:“不言首領,我們巫族可是有著一位外來者,他還得了族長的寵幸,在巫族可謂呼風喚雨。”


    “野風。”


    巫不言看了眼這位跟隨了自己多年的大巫,歎了口氣,“彌是族長親自帶回來且賜予了族長血脈的人,我知你不喜歡他,但也要認清現實。巫祝之死不是那麽簡單的事,以後不要再隨意針對他了。安心頌詞吧。”


    他與巫與祈都有渡劫期的修為,即使在問天前的虔誠儀式裏會自我封閉靈力,但在巫祝死的那一刻便能隱約感知,隻是目前問天一事較為重要,巫祝的事情隻能以後再議。


    想到一直閉關的族長,巫不言眼神暗了暗,他們巫族,真的太需要另一位大乘期了。


    獲得天地認可的聖子聖女,除了是下一任族長之外,還是巫族下一個能修至大乘期的人。


    他們這些渡劫期的首領,連第一個劫都過不去,一生隻能停留在渡劫期了。


    七日很快便過去。


    美美睡覺的許昕凝又被幾位弟子從卜天殿內台到了祭祀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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