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總是不知不覺間流逝。


    年幼的孩子覺得它太慢,奔跑的少年也是如此,唯有背負重擔的成人感覺時間被偷走了。


    一眨眼,就已經下了幾場雪。


    雪花歡快地隨風飄灑,輕輕落在茅草屋頂。


    左大山扛起一袋子玉米,踏著淺淺的積雪,大步走向磨坊棚。


    趁著人少,趕緊磨了玉米麵,好給兒子送去。


    “大山來這麽早?”


    看守石磨的三大爺坐在小廟屋簷下,抽著煙袋。


    左大山嘿嘿一笑:“來早些磨麵,中午爬上山,天黑前趕到縣城給思遠送糧。”


    “嗯,對著勒,你們家日子難過,咱們自己人湊湊就行,哪能真讓小陽包了思遠的錢糧。”


    “現在家裏還過得去,那些山貨賣了不少錢,今年過年不發愁。”


    “聽說山外好多村子打饑荒了。”


    “是啊,現在山裏又有活物的蹤跡,不少人冒險進山打獵呢。”


    “要不是將軍派小陽帶我們去撿山貨,我們也得上山拚命……”


    “知道知道,今年要好好祭拜將軍。”


    左大山臉上泛著笑意,預判了三大爺接下來的嘮叨。


    大約是怕莊裏人忘了怎麽吃飽肚子的,三大爺和其他幾個輩分高的老頭子,輪流坐在廟門口,天天念叨著外麵的苦難和今年大祭。


    年輕一輩的也不覺得厭煩,隻是偶爾搶話調侃。


    畢竟吃到肚子裏的糧食和家裏的銅錢碎銀做不得假,他們真真切切得了恩惠。


    不多時,左大山扛來的一袋子玉米變成了大半袋玉米麵,棚子裏排隊磨糧的人也多了起來。


    跟大家打完招呼,左大山扛著糧食回了家,家裏老娘和媳婦給他打上熱水幹糧,又目送他上山。


    山路崎嶇,下了雪更是難行。


    走到晌午左大山才爬上半山腰,不遠處的將軍廟裏升起淡淡的炊煙,迎風傳來香火氣息。


    疲憊不堪的左大山聞見這陣香氣,精神一振,平添了幾分力,抖著身上的積雪,磕磕浸濕的鞋底,大聲喊了句嬸子。


    “誒!在呢,門沒栓。”院子裏傳來聲響,左大山推門進去。


    門戶僅擋了塊小石頭,防著風和野獸把門推開,但這是擋不住人的。


    把肩上糧食放到正房門口,左大山回身關了院門照舊用小石頭堵上,才走進廟裏上香祈禱。


    等他敬完香,黃嬸子在廚房門口正伸著頭等他呢。


    “這一路不好走吧?快進來烤烤火,先前小陽說你不用走這一趟,每天早上他都會回來上香,東西放這兒讓他帶下去就行。”


    “那哪成,他就是會些功夫,也累得慌,還不到十七歲吧……正長身子的時候。”


    左大山熟稔地鑽進廚房取暖,把胸口和幹糧放在灶火邊烤。


    山下一直沒找著合適的廟祝,舒陽脫不了身,隻能每天早上練功完來上香,再回山下縣城去。


    黃嬸子聽到左大山這話嗬嗬直笑,先前舒陽跟她提過一嘴,她也不太讚成,現在當事人拒絕,她也好回話。


    會功夫是一回事,扛著一袋糧食下山又是另一回事,萬一摔著了怎麽辦?


    “我也是這樣想,咱們當大人多走幾步不要緊,你家思遠讀書用功,我聽鏢局的人說過了年就能報名考試,你家該報名了吧?”


    “這事我也不知道,還是你說了我才知道,他先生會操心這個吧?”


    左大山聽得心裏一緊,生怕耽誤了孩子前程。


    “哦,那就是有他先生做主,不著急,徐先生學問好,要不是意外受傷,現在都是官老爺了,他幫思遠安排,比我們這些啥都不懂的莊稼人強。”


    黃嬸聽左大山不知道,也不給他製造焦慮,反安撫起來,左大山聽著很有道理。


    午飯後雪更大了,一片片鵝毛大的雪花往下掉。


    烤幹鞋底的左大山不敢耽擱,拜完將軍,在黃嬸子一連串的小心叮嚀中踏上下山的路。


    隔壁山頭,與環境融為一體的白毛大老虎甩甩身上積雪,搖著尾巴進了洞。


    它的身形明顯消瘦不少,皮毛都有些發黃了。


    左家莊的這個人它盯了一路,沒找到機會下手。


    唉,又是餓肚子的一天!


    真不該讓那個人神下山啊!


    灰蒙蒙的天,漫山遍野的雪,讓人看不清時辰。


    左大山摔了兩跤,膝蓋和屁股濕了,腳底板也像是踩在冰水裏,快麻了,總算在天黑前趕到學堂。


    一個老婦人正在家裏納鞋底兒,看見院裏走進個雪人,等對方開口才想起是誰,忙放下手中活計迎出門。


    “哎呀,這大雪天你怎麽來了,晚幾天也不打緊。”


    徐家的學堂是兩座民宅改的,除了徐景元自家的宅子,後麵他伯母家打通了前院,把前麵徹底改了三間學堂,後院他們自己家住兩間,給徐景元住一間,廚房邊上搭了間廂房,給幾個家遠的學生住。


    左大山是從後院大門進的,不想讓孩子看見自己這模樣,免得擔心。


    “怕再等雪下個不停,到時候徹底走不動了。”


    “快進來暖暖身子,等會兒思遠就下課了,我聽他說今晚小舒廟祝邀他和景元去家裏吃飯,正好你也同去。”


    徐伯母是個寬厚性子,不然也做不出容納侄子收留學生吃住的事。


    這年頭,有口吃的不容易。


    兩人坐了沒一會兒,前院裏也下課了,左思遠跟在先生後麵,他身後又跟個小的。


    “爹!”左思遠欣喜之餘也暗暗心疼,這種天氣裏扛著糧食翻山越嶺……


    左大山站起來應了一聲,有些拘謹地跟先生打招呼:“徐先生好。”


    “這一路辛苦了,思遠學的認真,也很聽話。”徐景元穿著洗的發白的長衫,隱約可見青色,盡管努力站直身體,仍明顯的看出一邊肩膀低了許多,聲音雖溫潤,麵上一道猙獰的疤痕卻破壞了他溫和的氣質,顯得有幾分恐怖。


    “還好,我來時雪也不大,下半晌才下起來的。”


    有了徐伯母的事先鋪墊,幾人寒暄幾句,就一起出門往將軍廟去了。


    將軍廟裏。


    舒陽正一刀刀把魚肉片好,旁邊的小炭爐上架好了鍋子,隻等客人上門。


    “魚肉也能涮鍋子嗎?”


    房梁上傳來疑問,雲燁手裏拋著一個蘋果,身影有些虛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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