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真君境動手的雲淡風輕,人間流傳最廣的神仙故事,大多是金丹真人和築基這個層次。


    金丹真人出手,異象動輒千百裏,或劍氣,或法術,或符籙,遮天蔽日,聲勢浩大。


    築基和築基之下的三煉境界則是百姓最容易接觸到奇人異士。


    大雪紛飛,萬物沉寂。


    蜀中劉家和雲氏卻同時煥發了第二春。


    原本即將淪落到和鄉巴佬搶食的劉家,放下進軍鄉紳的意圖,重新撿起世家的臉麵,開始窮講究。


    就連夾著尾巴做人的雲氏子弟,出門說話也大聲了許多。


    這一切都是因為那位昔日的天下第一,奇跡般的死而複生,並且展現出不俗的力量。


    劉鈺是劉家當代家主的嫡孫,哪怕劉家大不如前,他也沒受多少委屈。


    因為他兄長被選做了未來家主重點培養,他注定是要分點兒田產鋪子出去過活的。


    他母親和祖母,因著這個,對他格外寵愛。


    劉鈺每日裏除了必要的功課就是吃喝玩樂,才十幾歲就已經是秦樓楚館的常客了。


    以前頗有些權勢的貴公子不和他玩,他隻能和那些鄉紳家的土包子或是粗鄙的商賈一起玩耍。


    如今劉家迎回了一塊神位,也有了靠山,成川府裏的世家子願意約他,他自然樂不可支。


    “冠軍候神武無雙,視死如歸,真乃我輩典範啊!”


    說話的陶家旁支,但捧場的人不少,紛紛出言附和,順帶抬了一把陶家。


    畢竟是陶子安從山裏請下來的。


    誇冠軍侯不就是誇陶家有眼光,沒讓這麽一尊真神埋沒在山林中。


    劉鈺早就想巴結陶家,一直沒有機會,現下聽對方這麽一說,也連忙阿諛諂媚。


    直把他在家奉承母親和祖母那一套拿來,連說陶子安與陶家是劉家的大恩人雲雲。


    就差把冠軍候神像拉來給陶家祖宗磕一個了。


    好在還沒喝多,他理智尚存,不敢提神明。


    酒過三巡,靡靡之音泛濫,大家懷裏的美人小倌已是嬌喘籲籲,香汗淋漓。


    外麵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龜公帶著小廝來添炭火。


    “天天就這麽些曲子,換個說書的來講些趣事逗悶子。”


    有人不小心出泄早了,醉眼朦朧地叫龜公換節目。


    場內玩耍的人猜出緣由,嘴角揚起秘而不宣的笑意,也沒反對。


    聽著書又不是不能動彈了。


    反正他們出來玩,就沒把這些伺候的當人看,就像舒陽在孤雲山洗澡,不在乎有動物偷看一樣。


    可巧今日說書的都被包圓了,僅剩的不過是些學徒,哪有什麽講葷口的師傅啊?


    他也不敢糊弄這些半大小子,真惹急了,人家把樓點了也不過跪幾天祠堂。


    “各位公子,葷口的暫時沒有了,還有兩個講神怪的不錯,您看……”


    “叫來叫來,正好咱們這兒有劉家的人。”


    賢者時間的人並不挑剔,隻是懶洋洋的,想著歇一會兒有了感覺梅開二度。


    龜公領著人出去,找了個平時穩重的學徒,千叮萬囑的帶進屋裏。


    這學徒年紀也不小了,本事早學成大半,隻是師傅不放他,這下有了表現機會他十分賣力。


    絞盡腦汁搜腸刮肚的想新鮮點子。


    很快,他想起來師傅剛得到的消息,也不知準不準,但反正是吹牛,也不要十分準,總之是誇人的好話就成。


    “話說咱們蜀中三府中的成川府,最近有了件喜事兒……”


    …………


    學徒洋洋灑灑把剛得來的西河混戰講了一遍,其中著重講述冠軍侯如何勇猛神武,一挑三不落下風,又在河神與司天監的協助下斬殺三個南蠻邪修的壯舉。


    聽得場內玩樂的紈袴子弟神往心醉,手下不禁用力,美人與小倌蹙眉忍耐。


    又是一通吹捧後,忽然有人起了疑惑:“聽聞冠軍侯死戰八位巫王,但劉家氣運衰落,香火寥寥,他把自己所有兵器法寶焚了才有一戰之力。


    如今他又哪來的法寶可以禁錮比他修為高的大巫啊?”


    “哈哈哈,狡兔三窟,你當人家真傻啊?”


    “若不留下退路,哪還有今日?”


    “這有現成的劉家人,有沒有盡全力,問問他不就得了。”


    劉鈺喝得暈乎乎和,聽見別人這麽一說,頓時也覺得有道理。


    但他家是半路才接的詔書,哪裏知道這個。


    年輕人愛惜麵皮,立時就順著話往下說:“盡沒盡力的,這也不能細說,畢竟是老祖宗……”


    一眾醉鬼頓時麵色古怪,像聽到了驚天秘聞。


    不多時哈哈哈大笑起來,一個個指點江山,這個不行,那個比我差點,換做我是冠軍侯如何如何……


    陶家子弟正說著話,一口酒沒順住,噴了滿桌,吐了一陣被抬走了。


    其餘人笑罵著散場。


    劉鈺喝的開心,玩的盡興,被下人拉回去自然睡得舒坦。


    第二日早上,兩個小廝才把他扶起來套上裏衣,擦幹淨臉,管家就麵色陰沉帶人闖了進來。


    “拿下!”


    身後的家丁二話不說,推開小廝拿繩捆了,像拖死豬一樣拖了出去。


    外麵的積雪已清,但冰冷粗糙的石板瞬間把懵逼的劉鈺激醒了。


    “大膽!放開我!你們這些奴才要幹什麽!”


    “劉二貴!你個老東西找死是不是!”


    劉二貴一言不發,隻是帶著兩個手下把人從後院拖走。


    自小被嬌養的劉鈺皮膚白皙稚嫩,又才十幾歲的年紀,拖在地上哪怕隔著衣服也磨破了皮,一路拖到祠堂裏時,雙腿已經血跡斑斑。


    這還要得益於劉家宅子麵積縮水不少,不然恐怕膝蓋腳趾頭都磨壞了。


    劉家祠堂裏燈火通明,跪著的人卻隻有兩個。


    劉鈺看背影就知道是誰。


    管家和家丁一鬆了他的手,他就連滾帶爬的過去告狀。


    “父親!劉二貴瘋了!他……”


    “住嘴!”


    高大的背影微微佝僂著,發出冷漠的嗬斥。


    那略顯年輕的人也回過頭深深看了一眼弟弟,滿是無奈。


    劉鈺心頭一驚,莫名的恐懼湧上心頭。


    方才在路上除了哀嚎,叫人去稟報母親和祖母,他已經仔細回憶了這陣子有沒有闖禍。


    可他不記得有什麽壞規矩的地方啊!


    結交權貴子弟,再正常不過。


    如果他家沒落,隻能吃老本,那他以後的路就是分點薄田鋪子摳摳嗦嗦度日。


    可劉家眼看有了依靠,他就可以為家裏迎來送往,不需要分出去過苦日子。


    怎麽忽然就鬧到祠堂裏了呢?


    劉元跪在父親身旁,看著上麵稀疏的牌位,還有最高處的神位心裏五味雜陳。


    弟弟,你好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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