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各位都是青石縣城中各家首飾行的掌櫃們。


    因著這幾日江琉她們推出了銀飾木簪,他們可謂是煩不勝煩。


    青石縣首飾行一直是南家一家獨大,但南珍閣都是用最好的材料與最好的工藝,主要麵向富貴人家,他們這些小首飾行原也高攀不上這些老爺夫人,就隻做些小本生意,與那南珍閣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二者之間也能達到微妙的平衡。


    現在好了,連他們的小本生意都要不保了。


    銀飾木簪在一月之前橫空出世,隻賣了那一回就吊足了大家胃口,想必是雇了人作托,又在城中好一番宣傳,弄得似是全城百姓都在等七月初七這一日。


    他們這些小首飾行,原本就沒幾筆大生意,不過是在南珍閣手底下討生活,被那兩人一攪和,整整一月幾乎一筆進款都沒有。


    甚至還有客人跑來他們店裏,問有沒有銀飾木簪的。


    真真是氣煞人也。


    今日那兩個小娘子出攤,他們便派人盯梢,結果呢,傳回來的消息是供不應求,竟還搞起了預定那一套。


    相比之下,他們幾家首飾行則是門可羅雀、冷冷清清。


    這可是乞巧佳節,他們都準備在這一日大賺一筆。


    若放任那二人招搖下去,他們豈不是都要關門大吉?


    在各家中,於遠的首飾鋪以賣簪釵為主,受到影響最大。


    是以於遠今日便起了頭,召集城中各家首飾商行集聚在此,好一起商量對策。


    隻就他們幾人,若是對那小攤販出手,總顯得欺負人家小姑娘,顏麵上不大好看。


    若是能有南家放話……就名正言順多了。


    想到此,於遠招來身後隨從封隱:“南家可來人了?”


    封隱小步靠近,答道:“回掌櫃的,還未有人到。”


    於遠皺眉:“請帖可是送到了?”


    封隱答:“送到了。小的是親自送去了南珍閣。”


    那便是南家不願摻和此事了。


    於遠揉了揉眉心。


    自從南珍閣換了少東家主事之後,便愈發不好打交道了。


    不過也是,一家小攤販罷了,確實入不了南家的眼。


    吳勝是個人精,將於遠與隨從的兩問兩答盡收眼底,一對黃豆大小的眼睛轉了轉,心下便猜到幾分,湊近幾步作了一揖,繼續拱火:“於大當家,今日南家不在,咱們這些小商行可都仰仗您了!”


    一邊眼神示意其他各家掌櫃。


    其他幾位會意,也紛紛起身,“是呀,於掌櫃,您可要為我們作主呀!”


    “什麽璿璣魁星的,不過是借了鄉試的風,都是些不入流的噓頭!”


    “就是!咱們這一行可是有規矩的,舍義取利,應深以誡之!可不能讓那不懂事的小攤販壞了咱們的規矩!”


    氣氛烘托到這兒了,於遠作無奈狀,站起身向大家拱了拱手:“諸位放心,於家必定出手,還咱們商行一片清淨。”


    吳勝帶頭,好一番稱讚於遠大義。


    “嗬。”


    忽地一聲輕笑,在這一片稱頌讚揚中格外明顯。


    於遠眉心微蹙,看向發出聲響那人:“錢掌櫃有何高見?”


    錢掌櫃錢不令端坐在椅子上,朝於遠敷衍地拱了拱手:“於掌櫃大義凜然,我等深感敬佩。”


    錢不令說著語調一轉:“隻我仍有一問,還請於掌櫃解惑。”


    於遠總覺得對方像是來拆台的,心下不悅,但麵上仍和和氣氣:“錢兄但說無妨。”


    錢掌櫃一下變成了錢兄。


    錢不令眉梢一挑,從善如流:“於兄,敢問咱們該如何出手?是也一道造那銀飾木簪,與之一較高下嗎?”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吳勝心下暗罵,若他們能造的出來,還用得著聚在此處!


    這錢掌櫃名字起的好,真是個混不吝的。


    於遠喉頭一哽,似是被戳到了痛處,一時語塞。


    他們自然是也都想過製作銀紋簪,還特意買了銀飾木簪拆開仔細研究,但自家工匠試了多次仍不得其法,要麽銀料不能成型,要麽木簪出現裂痕,也不知那小攤販走了什麽歪門邪道。


    好不容易才說動於遠表態,吳勝不願被錢不令攪局,開口解圍:“錢兄此言差矣,於掌櫃數十年基業,自是有他自己的章法。”


    言下之意,是叫錢不令莫要多管閑事。


    錢不令今日來,主要是為了探一探各家口風,問出了那句話後無人回應,已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不再糾結,順著話下了坡:“是我想岔了,於兄勿怪。”


    於遠此時也沒心思應付他,胡亂衝他拱了拱手,隻想趕快送走他了事。


    待內堂中人都散了,於遠坐在桌邊沉思,稍頃將封隱招來,吩咐了幾樁事。


    封隱領命而去。


    屋外陽光透過窗欞絲絲縷縷灑在地麵上,映出片片斑駁。


    於遠瘦削的身影坐在陰影處,一室靜謐。


    ……


    於氏簪行外。


    各家掌櫃揮手作別,三三兩兩四散離去。


    吳勝與錢不令同路一段,正行至一條小巷內。


    見四下無人,吳勝靠近錢不令與之並行,小聲埋怨道:“錢兄,不是我說你,剛才搭好的台子差點就被你給拆了!”


    錢不令心裏明白,麵上卻佯作不解:“吳兄何出此言?”


    吳勝又湊近些:“既有那於遠出頭,你又何必追根究底!管他用了什麽陽謀陰謀的,就讓他們鬥去,咱們隻作不知,坐收漁翁之利!”


    錢不令恍然大悟,一副受教的模樣:“多謝吳兄提點。”


    “無妨,”吳勝拍了拍他肩膀,表示理解:“錢小弟到底還是年輕了些。”


    兩人又交流幾句自家首飾行的經營情況,相談甚歡,不一會兒就到了巷尾分叉口。


    錢不令笑著送別吳勝。


    待人走的沒影了,錢不令收起笑意,撣了撣衣袍,步履輕巧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


    南府。


    錢不令沒走正門,繞道西邊角門進入南家府邸,熟門熟路的過了幾道垂花門,行至西苑書房。


    房門口候著的人影見到他,與他點頭示意:“錢先生來了。”


    錢不令朝她行了一禮:“勞煩羽蝶姑娘通稟一聲。”


    羽蝶敲門進了書房,很快便出來:“錢先生請進。”


    錢不令謝過她,抬腳入內。


    滿屋子墨香。


    一名紅衣女子聚精會神,正在奮筆疾書。


    錢不令見狀不敢打擾,隻安靜地候在一旁。


    不多時,紅衣女子停了筆,將寫好的紙張攤在桌上晾幹,轉向錢不令,綻開笑顏,滿臉期待:“錢叔,快與我說說,今日是何情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千金令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拂衣閑閑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拂衣閑閑並收藏千金令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