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她們二人動作細微,聲音也放低了,但並未刻意避著人,像顧珩這樣身上有功夫,耳聰目明的,自是聽了個清楚明白。


    白白賠了那麽多錢,不心疼的嗷嗷哭,竟還有心情說笑?


    莫名地,顧珩福至心靈。


    原以為她們倆打算咽下這個啞巴虧,賠錢息事寧人收場,正覺得沒意思,難不成這出戲還沒完?


    李清硯不會功夫,沒有聽到江琉和許閑雲之間的對話,隻是見顧珩站起來了又坐下,便也跟著落座。


    顧珩並未料錯。


    午時已過。


    江琉和許閑雲收拾好東西,站起身,卻並未走。


    此時她們身邊還有十餘人仍未離開。


    江琉視線緩緩掃過,目光鎖定其中一位大娘,朝她行了一禮,高聲道:“請問嬸子,您可知陳秀才家住何處?”


    這句話頓時引起了人們的注意。


    被問話的大娘是附近豬肉鋪的方嬸子,最是愛看這些熱鬧,見小娘子禮數周全的給她行禮,更是心裏熨帖,熱心道:“知道知道,陳秀才家就在那西陽街上。”


    方嬸子大致指了個方向,好奇問道:“你們是要去見陳秀才?”


    江琉頷首:“今日陳秀才沒來,我們自是應當登門賠禮。”


    登門賠禮!


    周圍人來了興趣,悄悄圍攏過來。


    方嬸子目光炯炯,一副看熱鬧的興奮模樣:“可需要帶路?嬸子路熟。”


    江琉點了點頭,一臉感激:“要的要的,謝謝嬸子。”


    方嬸子當即就要走,江琉忙拉住她:“嬸子稍待,既是賠禮,總不好空手上門。”


    偏頭想了想,江琉先是在方嬸子的豬肉鋪要了一塊豬麵肉、一塊豬裏脊,還請了方嬸子幫著掌掌眼。


    嘿!今日還有這等好事兒。


    看了熱鬧還掙了銀錢!


    方嬸子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給她們挑了兩塊好的。


    嘶……兩塊豬肉!可真舍得!


    江琉接過豬肉,又向方嬸子打聽:“嬸子,除了陳秀才,可還有旁人染了病?”


    除了陳秀才……


    方嬸子回憶了下,搖了搖頭:“倒是沒聽說旁的人。”


    又替小娘子嚷嚷了一嘴,問那圍觀的人:“你們別顧著看呐,快些仔細想想,可還有人買了簪子後得病的?過了這村可沒這店了!”


    邊上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沒聽說。


    咦,這倒是奇怪了。


    大家都買了簪子,怎麽隻陳秀才一人出了事。


    江琉將眾人變幻的神情盡收眼底,心中冷笑,方才還有九支簪沒人來退,她怕之後又有人借此生事,今日便當著大家的麵將此事敲定。


    隻有陳秀才一人。


    這方嬸子倒是上道,替她問了。


    見沒人聽說,江琉二人與方嬸子,以及後麵跟著看熱鬧的小尾巴,再一道去了布行,給陳秀才家扯了塊結實的布料,又去買了些米麵。


    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一行人隊伍越來越長,浩浩蕩蕩地往陳秀才家裏去。


    廣聚樓。


    “走,咱們也跟上去瞧瞧!”


    顧珩一馬當先,三步並作兩步下了樓跟上隊伍。


    這風風火火的性子。


    李清硯暗歎一句,與掌櫃的結了賬,也緩緩跟了上去。


    一行人一路直奔陳秀才家,在門口站定。


    江琉與許閑雲提著東西,上前幾步,騰出一隻手敲了敲門:“請問陳秀才在家嗎?”


    “來了。”一名婦人在裏頭應聲,應是陳秀才的母親。


    不多時,門緩緩打開。


    陳母才開了門,差點兒嚇得將門關上。


    這、這是什麽情況?


    自家門口怎麽聚了一堆人!


    “伯母。”


    江琉等陳母緩了緩,開口道:“我們是前幾日賣璿璣簪的攤主,聽聞陳秀才買了簪子後染了病,心裏過意不去,特前來賠禮!”


    說完不等陳母反應,江琉和許閑雲側身擠進大門內,將手中帶著的東西紛紛放在地上,又恭敬地朝她行了一禮。


    這、這……她該收嗎?她該怎麽辦啊?


    陳母直接怔愣在了原地。


    好在陳秀才聽到動靜,疾步走過來,開口便是拒絕:“兩位姑娘,這些我們不能收,請拿回去吧。”


    江琉搖了搖頭,看著陳秀才認真道:“不可。因我們之故,連累你受了罪,應當賠禮,還請陳公子收下。”


    江琉這話是真心實意。


    陳秀才不過是個被選作棋子的倒黴蛋。


    江琉之前就猜到陳秀才與幕後之人無關。


    三年苦讀就為參加鄉試的陳秀才,絕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也不會拿科考的事情做文章。


    他買璿璣簪,也是想求一個順順利利。


    卻因為她們二人白白受了一番罪,她們合該賠禮,更該揪出幕後黑手給他賠罪。


    隻願此番波折不要影響他參試。


    陳秀才皺眉,猶豫了幾瞬終是下定決心:“二位姑娘,可否移步,進屋詳談?”


    “好。”江琉並不意外。


    幾人進了屋,關上了門,沒管外頭的人。


    熱鬧看了一半,不上不下的,圍觀的小尾巴們在周圍找了個茶攤,一道坐下喝起了茶。


    也有人等不住先走了。


    顧珩扯著李清硯,也找了個清淨的地方坐下。


    屋內。


    陳秀才引著他們在外屋落了座,先是給二人倒了水,搓了搓手,似是有些難以啟齒:“兩位姑娘,我得病的事,應與二位無關……”


    江琉知他要說什麽:“我知道。”


    陳秀才一愣。


    江琉不想浪費時間,三言兩語地將自己的猜測盡數告訴陳秀才。


    聽著聽著,陳秀才蹭的站起來,斥道:“可知是何人如此凶狠惡毒!”


    他、他還以為是自己得罪了人!


    江琉搖頭:“我們今日來,便是想與你們了解情況,好揪出那人。”


    陳秀才問:“二位盡管問,我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江琉便請陳秀才將他染病前後大小事都細說一遍。


    陳秀才不願錯漏線索,一邊回憶一邊說。


    那日陳秀才買了璿璣簪,在市集隨處逛了逛,便回了屋溫書。


    一路學到了晚上,又與母親一道用了晚飯,當天夜裏便開始腹痛。


    原以為是吃壞了東西,不曾想第二日症狀愈發嚴重,於是母親便出門請了大夫。


    大夫是保和堂的許大夫,許大夫診脈後對症開了藥,可喝了藥仍不見好轉,後又請了其他的大夫醫治,仍是沒有效果。


    那會兒陳秀才已是麵容慘白,連神誌都有些渙散了,陳母急了,出門尋大夫的路上不知道是誰念叨了一句“魁星降災”的話,一轉頭卻尋不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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