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琉不再賣關子,逐一向他展示用法。


    先是拿起了木簪,木簪簪體並無特別紋樣,隻在中部點綴了銀絲,簪首處製了環扣。


    銀絲纏繞於簪身,江琉將木簪握於手中,輕觸銀絲纏繞之處,啪嗒一聲,木簪竟是一分為二,顯露出裏頭明晃晃的一枚鋼針。


    這是簪中簪,眾多暗器的一種。


    顧珩見多識廣,對此並不稀奇,令他沒想到的,是這位江姑娘竟有此手藝。


    江琉並未停下,她手上一轉,拇指扣住簪首處的環扣,調轉方向對著房門,指腹輕輕一按。


    嗖的一聲。


    那枚鋼針中竟是還做了銀針,徑直彈射出去,牢牢紮在門板上。


    這是類似暴雨梨花針的機括。


    顧珩坐直了身子,發覺了不尋常之處:空中隱隱預約能瞧見一根極細的銀絲線,勾連著那銀針和木簪,難不成……


    還未等他想完,隻見江琉扣著環扣的拇指微微上挑。


    又是嗖的一聲。


    那枚銀針竟然原封不動地縮回了鋼針內。


    這、這是如何做到的?


    顧珩驚訝極了。


    一支簪子中竟是能同時嵌入這麽多暗器,他聞所未聞。


    這江姑娘,莫不是個製作機關的天才?


    他眼中的震驚太過明顯,江琉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將簪子恢複原樣遞給他:“這是藏針簪,我自己取的名,這幾日閑來無事便琢磨著做了,還請公子莫要嫌棄。”


    說完,江琉又拿起那塊皮扣帶,展開給他看:“這扣帶中做了適配藏針簪的暗扣,可以將簪子扣在腕間,單手即能將簪子握於手中。”


    顧珩依言用皮扣帶將藏針簪固定於手腕,垂下袖子,從外看不出任何異常。


    他單手試了試,果真如江琉所言,輕鬆就能將簪子握在手中。


    按照江琉方才示範的步驟,他一樣一樣試過來,口中嘖嘖稱奇,顯然是喜歡的。


    送的禮物能讓對方滿意,江琉亦是開心。


    盡了興,顧珩將皮扣帶取下,與簪子一道收進布袋中:“江姑娘,你這手藝若是能在軍中效力,定能大展神威。”


    江流失笑,搖了搖頭:“不過是機緣巧合製成了,若要我再做一支,還不一定能做得出來呢。”


    這話並非推托,這簪子也不是如她所言閑來無事隨便做的,原本江琉是打算將藏針簪留給自己防身用。


    她自己並不擅長於機關之術,為了能成功,花費了好幾個月的時間,反反複複嚐試了數十次,才得了這一支。


    而做這支簪子最難的,便是如何將彈射出去的銀針收回簪體內,達到反複利用的效果。


    這裏頭用來勾住銀針的線是千機絲,薄如蟬翼,水火不侵,是楚閣主尋來給她的,總共隻有幾米長,她從中截出一段鍍上了銀,用在簪子上。


    聽了她的話,顧珩倒是頓住手:“這藏針簪如此難得,江姑娘不如自己留著,若遇上了歹人,也好防身。”


    並非客氣,是真真切切替她著想。


    江琉笑開來,打趣道:“顧公子此番助我良多,小女子無以為報,公子不收下這簪子,難不成是想要我以身相許?”


    什、什麽!她怎麽如此說話!他、他哪有這個意思!


    噌的一下,顧珩隻覺耳尖都冒起了煙,要勸她的腹稿盡數忘了幹淨,隻磕磕巴巴道:“我、我收下的。”


    生怕她不信,還迅速地將簪子塞進懷裏收好。


    好生欣賞了一會兒顧大公子羞窘的模樣,真是難得一見。


    江琉收了些笑意,認真看向顧珩,與他告別:“願公子此去順遂無虞,所願皆得。”


    眼前的姑娘眉眼彎彎,宛如冰雪消融,春風乍起,清澈的眸子裏盡是認真,映滿了他的身影。


    她是在認真地祝願,認真地與他告別。


    認真得仿佛她清楚地知道,今日一別,他們就很難再見麵了。


    顧珩隻覺心裏又酸又軟又澀,各種情緒翻湧而起,仿佛有一根藤蔓在心底生了根、發了芽,絲絲縷縷將他的一顆心包裹住。


    莫名地,他不想與她再也不見。


    顧珩怔愣了半晌,忽地解下腰間玉佩放在桌上:“江姑娘,我姓顧名珩,這塊玉佩是我個人私物,若是、若是有一日你能來京城,可拿著它尋我,京中人人都知道我顧珩的大名。”


    頓了頓,顧珩承諾般地又快速補充道:“我若是得了空閑,也定會來青石縣尋你。”


    既然沒有再見的由頭,他便創造一個。


    說完,顧珩便匆匆起身走了,看著背影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什麽尋你、尋我的?


    一直到顧珩離開,江琉都沒回過神,直愣愣地盯著桌上的玉佩。


    江琉拿指頭輕輕戳了戳,玉佩暖洋洋的,還帶著佩戴之人的溫度。


    仿佛被燙到一般,江琉倏地縮回了手指,又仔細觀察起玉佩來:玉是瑩白的軟玉,在上麵隻簡單刻了一個“珩”字。


    君子如玉,群草映輝,君子如珩,羽衣昱耀。


    她想,這個名字起得真好。


    ……


    放榜後不過三日,青石縣又熱鬧了起來。


    中了舉的考生們緊趕慢趕、快馬加鞭回了城,入城時自然是受到了城中百姓們夾道歡迎。


    李清硯作為魁首,一馬當先的走在最前麵,之後便是陳春生,再後麵的則是其他三位舉人老爺。


    五位舉人老爺騎著馬,一路拱手抱拳拜謝鄉鄰,沿著縣城主街足足繞城一圈,才算結束。


    之後,便是各回各家報喜。


    陳春生這邊,安撫好喜極而泣的母親後,便自個回了書房。


    陳母知道他有正事要辦,也不打擾,隻送了壺暖茶進去。


    書房中,陳春生鋪紙、研墨、提筆,先是在紙上落下“狀告”兩個大字,再一氣嗬成寫完了一份狀紙。


    也不多耽擱,拜別母親後,他帶著狀紙與一隻小包袱,匆匆往縣城衙門而去。


    陳春生在縣衙門口站定,徑自取下了門口立著的鼓槌,哐哐哐大力擊鼓三聲,一撩袍子在門口跪下了:“陳春生有冤情容稟!”


    民若有冤情,可以自己到縣衙告狀,可若是細微小事,一般不準隨便擊鼓,若有人動輒擊鼓喊冤叫屈,經衙門查明,可是要責懲擊鼓人的。


    青石縣的案子多為鄰裏糾紛,這鼓也是許久沒響起來過了。


    可今日不但有人敲響,擊鼓人還是剛剛才中了舉人的陳春生!


    這、這是要有大事呀!


    門口衙役接過陳春生呈上的狀紙,問了他姓甚名誰、大體事由後,便腳步匆匆進門稟報去了。


    陳春生沒起身,垂著眼候在門外。


    衙門前人越聚越多,指點著小聲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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