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場是票選。


    票選相較於第一場要簡單許多,差役給每張桌子上都分發一張紙箋,裏麵羅列了全城十四家首飾行的名號,大家隻需提筆圈出心儀的選項即可,鋪子名稱都是按照不同順序排列的,以免互相看到了對方的選項,惹得心中不快生了嫌隙。


    每家首飾鋪子都隻有一張選票,且隻能票選其中一家,若是選得多了,則為廢票。自然,選自家鋪子也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票選用時隻有半柱香。在此期間,所有的人都需要保持安靜,不得相互交談,以免影響公正性。拿筆圈完了,就有差役捧著一方木盒過來收集。


    錢不令並未多想,提筆就將“逸羽樓”的店號圈了出來,南元金瞅著秦管事的眼色,也在自家“南珍閣”上打了個圈。


    大家都知道,今年的行頭人選不是逸羽樓,就是南珍閣。有些人心中有了人選,選的就快,有的則是兩頭都不想得罪,猶猶豫豫許久才最終落了筆。


    半柱香盡,各家選票也都收齊了。差役將選票打亂了順序,每打開一張紙箋,就直接當場宣讀紙箋上的名號,末了還將紙張正麵轉給各位公示。


    “南珍閣,一票。”


    “南珍閣,一票。”


    “逸羽樓,一票。”


    “南珍閣、逸羽樓,這張選票上圈了兩家,是為棄票。”


    ……


    這般陣仗,弄得台下看著的人都緊張了起來,還不如直接來個痛快呢。


    錢不令麵上看不出端倪,可江琉卻能看出,他周身緊繃,袖中雙拳握得牢牢的,一雙眼更是直直的看著宣讀的差役。連每回向眾人展示的選票正麵也不放過,生怕給自家少算了一票。


    見他如此,江琉也坐地更直了一些。逸羽樓若能奪得行首之位,她日後的本錢就有了保障,這幾月樓中營收很是可觀,若是能按照三七之分,的確不是一筆小數目。


    她清楚的知道,不論日後是回京城,還是別的地方,抑或是要做成更加精細的花絲製品,銀子,都是必不可少的東西,沒了銀錢傍身,自己想要做的事都會處處受製。


    不過,她也的確希望元翎小姐得償所願。現如今這世道,即便大梁朝國運昌隆,對女兒家的束縛少了許多,可女子想要憑一己之力站穩腳跟,仍是極難之事。若當初自己和許師姐是個男兒身,興許於遠還不會那麽快動手,不過是對她們二人存有輕視之心罷了。


    隨著差役最後一聲宣讀落下,結果出爐:逸羽樓得六票,南珍閣得五票,二家棄票,一家未到場。


    一票之差,逸羽樓當選行頭之位。


    一票之差,南珍閣落選,結束了南家十餘年來業內行頭壟斷地位。


    塵埃落定。


    錢不令周身都鬆散下來,卻又覺得不敢完全相信自己的耳朵,頗有些恍如隔世之感:這行頭之位,當真是落在逸羽樓頭上了?自家這一回,當真是勝過了南家?勝過了南珍閣?他不會是聽錯了吧……


    “錢掌櫃,恭喜,請前來登記名簿。”


    “錢掌櫃?”


    一旁差役等了一會兒,見人沒反應,隻好又輕聲喊他了幾次。


    江琉坐在一邊,實在看不過去他這般模樣,手肘微曲輕輕捅了捅他,以示提醒。


    “奧,好好好,這就來。”錢不令仿若大夢初醒,倏然起身,急急走了幾步忽地頓住,問道:“敢問官爺,屆時可是要頒發印信文書?”


    第一次當選,流程還不大熟悉。


    差役一愣,點頭答道:“沒錯,錢掌櫃,稍後您先隨我登記造冊,主簿大人會將印信文簿給您。”


    錢不令聽了,忙又搖搖頭,歉然道:“還請官老爺再稍待片刻,此事還需得逸羽樓東家出麵。”


    東家?什麽東家?


    差役愣了片刻,這才反應過來:是了,坊間早有傳聞,逸羽樓背後另有東家,這位錢掌櫃不過是個主事人。可逸羽樓這位東家素來神秘,從未在人前出現過,如今是要……啊,畢竟是當選行頭之位,的確是該現一現身,也與行當裏的各家掌櫃們都打個照麵。


    差役想明白了,正要問他東家何在,卻見錢不令四處張望了許久,忽地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眼神驟然凝住,笑容大大綻開:“秋桐,還不快請東家過來!”


    錢不令聲音洪亮,眾人紛紛隨著他的視線一道看過去。


    秋桐愣了愣,之前她並未得到吩咐說有這一環節,眾目睽睽,南家各人又都在,也不知小姐是否願意此時現身,自己請也不是,不請也不是,頓時有些拿不定主意。


    在她的身後,是棵桃花樹,樹枝上鋪滿了嫩芽綠意蔥蔥,枝頭幾朵粉色小花含苞欲放,遠遠看去像是一把巨大的花傘。桃花樹下停著一輛馬車,幾大塊黃白厚布將車廂圍得密不透風,連車窗都遮的嚴嚴實實,從外麵完全看不清裏頭的光景。


    馬車內坐著的,就是逸羽樓那位神秘的東家?


    比選場地內外一時陷入了沉默,眾人皆等著看馬車裏出來的是何方神聖。


    一陣風過,吹散了幾片桃花瓣洋洋墜落,車簾布微微一晃,隻見一隻白皙勻稱的玉手輕輕探出,刷的一聲一把撩開了厚實的車簾。


    眾人眼前一道紅色身影閃過,一名女子身著一襲赤紅長裙,外罩鍛窄錦襖,手捧一方精致手爐,姿容豔麗,燦若春華。


    秋桐忙上前一步,順勢攙扶小姐踩著腳凳下了馬車。


    南元翎站定了,抬眼直視比試場地中央,衝錢不令等人微微一笑:“來了,錢叔。”


    一時間,眾人神情各異。


    逸羽樓的東家,怎是一名女子?且此女衣著不凡,也不知是什麽來頭。


    女子行商,著實罕見,前有江玖拾江姑娘憑一手錯銀木飾美譽千裏,現又有一名女子搖身一變成了逸羽樓的東家。


    稀罕事年年有,今年是特別多呀。場內外不斷響起竊竊私語,紛紛議論起來。


    在一眾人中,最為震驚的當屬南家人了。


    旁人興許不認得,他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這名紅衣女子,不是自家二小姐,還能是誰?南家二小姐,非但成了逸羽樓的東家,還在今年比選時勝過南家奪得行頭之位?


    這都是些什麽事啊。


    秦垣和許福二人麵麵相覷,心中暗暗叫苦,不由慶幸今日南老爺沒來現場。若真來了,怕不是得當場氣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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