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的公子直勾勾地盯著桑昭的臉,大步靠近。


    內侍認識著人,暗暗叫苦,但又念及身邊桑昭的特殊身份,連忙和泉兒一起擋在桑昭前麵,內侍將腰彎得極低,卑躬屈膝:“哎喲將軍,明威將軍,這是忠義侯府的女公子。”


    錦衣公子的步伐頓時一頓,他身後的長隨也急匆匆跟上來,生怕他為了美色真的就不管不顧了,對方雖然才入上京,名聲卻不小,連臨鄣王府的世子都說殺就殺的人,他們很難不害怕對方氣性一上來直接給人三刀,血濺宮門。


    這位明威將軍顯然也明白桑昭的特殊,訕訕停下了腳步,隔著內侍和泉兒對桑昭拱手:“在下蘇良容,久仰女公子大名,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桑昭不想理會,點頭回了禮,隻說了句“將軍言重”。


    她的視線落在蘇良容帶著笑意的臉上,又移至脖頸,從兩處顯得有些曖昧的痕跡上掠過。


    蘇良容知曉她的威名是怎麽來的,縱使那張麵容再叫人驚豔,也不敢輕易上前靠近,拿他平常那套作風去對待,客套兩句,轉身帶著人快步走了。


    內侍鬆了口氣,回身小心翼翼觀察桑昭的臉色,見其麵色平靜,並不為明威將軍的冒犯而動怒,才露出笑來:“女公子請隨我來。”


    桑昭點頭應好。


    內侍和她們的步子邁得不快,不過倒是不知道蘇良容是走了其他道還是走得太快,桑昭進入宮門,便再沒看見他的身影。


    宮女內侍來往,但凡見著同桑昭一般被內侍領著的人,皆低頭退後避讓。


    領路的內侍沒找桑昭說話,桑昭亦正在沉思些什麽,眼神放空,隻是下意識跟著內侍的步伐走。


    清風忽然強烈,送來隱約的桑花香味,以及被風卷起,又輕飄飄落在桑昭發間和腳下的桑花花瓣。


    桑昭若有所感,停步望向風來的方向。


    仍有零星花瓣隨風飄蕩,又十分巧合地,緩緩落在桑昭抬起的手心。


    內侍見此,也停下腳步,又因桑昭本身似乎用桑花香熏衣,以為她喜歡桑花,便輕聲為她解釋。


    “宮裏的桑花,皆種在望月台。今年的桑花不知是何緣故,開得格外早,這些花瓣想來也是望月台那邊來的。望月台非君王不可進,女公子若是喜歡桑花,城北保荷巷那邊有一座桑花園。”


    桑昭的注意力倒是沒在桑花上,望月台這個名字很好理解,她理所當然地問:“望月台,賞月的地方嗎?”


    “這……倒也不全是。”


    內侍似乎並不意外桑昭為何不知道望月台的事,隻盡職盡責地繼續為桑昭講解,“望月台是太祖皇帝命人所建,據說太祖常居望月台,是為了思念已經回到桑山的桑女。”


    他笑了笑:“不過這是宮中流傳下來的說話,不知真假。我們沒讀過史,也不知太祖是不是真的經常住在望月台,但望月台確實是為了太祖為了紀念桑女而修建的,這是上京人人都知道的。”


    衛鶴倒是沒同她說過這些事情。


    桑昭微微點頭,撚了撚手中的桑花花瓣:“走吧。”


    內侍應了一聲,又繼續帶路。


    宮宴設在承天殿,這場明麵上的主角為平叛有功的江清,實際卻為桑昭的宴會,在桑昭踏入承天殿之前,人已經基本到齊了。


    來者皆對這場宴會為什麽存在而心知肚明。


    桑昭縮在忠義侯府不出來,比他們更好奇和擔心的,恐怕是高台上的天子。


    天子與衛鶴的關係微妙,他忌憚衛氏,自然也無法對明顯身為衛氏手中的一把極好用的刀的桑昭放心。


    衛鶴為什麽突然插手上京的事?桑昭為何敢對臨鄣王府的世子動手?她又是為了什麽突然到了上京?


    有人比他們更想弄清楚。


    桑昭踏入承天殿。


    好奇的,看熱鬧的,幸災樂禍的視線齊刷刷落在她身上。


    這場宮宴男女同席,分列兩邊,男男女女的目光靜止在她身上,似乎想一眼看出她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存在。


    帝後未至,右列首位,是已經安穩落座的功臣江清。


    他與桑昭有過一麵之緣,因著衛鶴的原因,對她的印象也不錯,遙遙對她一拱手,笑得張揚。


    內侍留在殿外,便有宮女上前,喚了聲“女公子”,便將人引至座位上。


    對麵蘇良容先桑昭一步到達,皇帝沒來,他行為肆意,正歪著身子與隔壁道:“看,我就說吧,夠美吧?夠好看吧?比之瀾娘如何?”


    隔壁人瞪他一眼:“你拿瀾娘和她比?瀾娘可不敢殺人?你不會有什麽歪心思吧?再是美人,她可是個會吃人的美人。”


    蘇良容一副沒掃興的模樣:“我就看看,看看還不行嗎?”


    隔壁冷哼:“你最好真的隻是看。”


    他還要再說,看見他這副模樣的蘇全黑著臉,咳了兩聲。


    大庭廣眾之下,蘇良容不敢忤逆父親,隻好擺正了臉色,坐直了身子。


    桑昭落座,便有宮女上前為她斟上潤喉的茶。


    桑昭實在欣賞品味不來任何茶水的味道,雖然沒阻止,但也一口未動。


    若有若無的視線落在桑昭身上,待桑昭有感而望過去時,對方的視線又落在了對麵臨鄣王父子身上。


    臨鄣王倒是麵無表情,讓一群想看他和桑昭熱鬧的人有些失望,楚長雲見桑昭終於望過來,以茶代酒,向桑昭遙遙舉杯。


    眾目睽睽之下,桑昭倒沒想給楚長雲什麽難堪。


    端起茶盞與他相對,淺飲一口後,又在放下杯子之前悄悄吐了回去。


    茶水的苦味讓桑昭皺眉,讓她生出些悔意。


    還不如讓楚長雲難堪。


    有人對桑昭殺了楚長熠父子後還能和臨鄣王府相安無事而驚奇。


    除了不可抑製地揣摩幕後凶手是不是楚長雲之外,他們對臨鄣王真的就放桑昭一馬,什麽也不追究的行為而不解,正要出聲拱兩句火,門外突然傳來內侍的通報。


    帝後攜手而入,身後還跟著太傅張宣。


    張宣這個人的身份,還是行完禮後,桑昭身邊的女郎好心告訴她的。


    當朝太傅嘛。


    桑昭有印象。


    就是給高氏的園子題字“清雅閑居”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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