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昭沒明白這人為什麽害怕自己,一如她不明白裴如玠怎麽突然成了千兩金的閣主。


    她低頭看了眼根本沒有抬起來的長劍,又瞧了眼對方一副十分警惕的模樣,將握劍的手往後縮了縮:“你帶我去。”


    “好嘞好嘞。女郎你叫我範信就好。”他靠近兩步,又背過身去,“稍等片刻。”


    範信摸了摸自己還算看得過去的頭發,低頭將衣裳好好整理了一遍,才又轉過身來,笑著為桑昭做手勢引路:“女郎,這邊請。”


    桑昭跟著他出門,範信走在前麵,好奇又小心地微微偏頭偷看她一眼,見她沒發現,又三番兩次的回頭,動作越來越顯眼。


    桑昭皺眉:“幹什麽?”


    範信抿著唇笑了笑,後退兩步,勉強與桑昭並肩:“嗯......閣主的情況有些不太一樣,但是女郎別擔心!他肯定還活得好好的,沒什麽大礙!”


    桑昭想起上次他見過千兩金的人後回來時的模樣,並不對範信這句“活得好好的,沒什麽大礙”抱什麽希望。


    她隨口應了句“知道了”。


    範信賠著笑連連點頭,沉默了一段後,又忍不住:“女郎,咱,咱們新的閣規裏說了,除不能在千兩金裏殺人的哈。”


    桑昭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冒出這麽一句,帶著疑惑點了點頭。


    範信笑著微微湊近了半分:“女郎,你可不可以給我透露一下,你是怎麽把閣主打服的啊?他說他和你見麵沒過一刻鍾,你就把他腿給弄折了。”


    桑昭:“......?”


    範信繼續:“那你之後是怎麽讓他死心塌地跟著你的啊?是不服就打一架嗎?”


    桑昭:“......你話好多。”


    “有嗎?”範信疑惑地頓了頓,隨即又笑開,“多就多吧,我可是做生意的,話不多點怎麽行。”


    桑昭並不想回答他的問題:“我不是千兩金的人。”


    “......啊?”


    範信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一垂眸,見她微微握緊了手中的長劍,立馬一蹦三尺遠,“誒,誒,誒——咱有話好好說,我不問了就是,我不問了。”


    他抬起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嘴,見桑昭沒有拔劍的意思,才放鬆下來,重新笑著為她帶路。


    千兩金裏的人不少,偶爾有視線時不時停留在桑昭麵容上,被她抓到看回去後,又忙不迭地移開視線。


    範信帶著桑昭停在一處閣樓前,小心為她推開門,壓低了聲音:“閣主就在樓上,女郎進去吧,我就不去了。”


    桑昭沒有過多猶豫,抬腳踏進了大門。


    濃重的血腥味頓時撲麵而來,熏得桑昭狠狠皺起眉頭,桑昭低頭瞧了眼布滿血跡的地麵,微微抬了抬腳,隻感覺踩在血泊之中。


    一樓雜亂不堪,各式各樣的麵具,斷裂的木材雜物混在血色之中,桑昭踢開它們,登上二樓。


    二樓隻有十分簡單的一張床,以及擺在床邊的矮幾。


    似乎是聽見她的腳步聲,床上的人握著劍已經坐了起來,咬著牙猩紅著雙眼,目光死死落在入口處。


    直到熟悉的身影緩緩出現在他的眼中。


    那雙充斥著警惕和殺意的眼睛頓時一怔,微微張大,錯愕之餘,指尖微微一鬆,還沾著零星血跡的長劍落在被褥之上。


    桑昭慢悠悠靠近,立在他的床前垂眸打量他額上因疼痛而泛起的冷汗。


    那股桑花香在一片血腥味中十分明顯,裴如玠腦子混沌,虛虛抓著被褥,抬頭看去:“女——”


    桑昭伸手,手指觸碰上他的肩膀,輕輕一推,伴隨著抽氣聲,裴如玠脫力倒在床上,仍是錯愕地盯著桑昭。


    桑昭毫不客氣地扯開了他的衣衫,在他抬手阻擋之前,已經看清了他那些胡亂包紮,正在滲出鮮血的傷口,低低哼了一聲:“沒有什麽大礙?”


    裴如玠垂下雙眸,不敢和她對視,嗓音裏透露著明顯的虛弱:“我用過藥了,死不了的......不這麽說,閣中人心不定。”


    桑昭沒說什麽,手指就要往他手邊的長劍上去,被裴如玠一把抓住:“不,不行。”


    他的手掌微微顫抖,桑昭甚至能感受到濡濕的汗意。


    “不能總是這樣。”他說,“女郎不能總是為我這樣。”


    “......”


    桑昭沉默了默,輕而易舉掙開他的手,反抓住他的手腕,食指輕輕往劍刃上一劃,再往他唇上一抹,“愛吃不吃。”


    抹完下唇,她收回手,見鮮血再次湧出,又伸手將還沒說話的裴如玠的上唇也給抹紅:“不懂你的想法。”


    桑昭再次收回手,將手指往裴如玠外衣上一擦,左右看了看,幹脆坐在他的床上。


    安靜片刻,裴如玠垂著腦袋默默舔去了唇上的鮮血。


    傷口剛剛開始發癢,桑昭便偏過頭來看他:“上次我問你會不會回千兩金,你說絕無可能。”


    “......”


    裴如玠心虛地垂下視線,手掌往枕頭下摸了摸,摸出一塊玉牌輕輕放在她的膝蓋上:“對不起。”


    桑昭隨手拿起玉牌:“這是什麽?”


    “閣主玉牌。”裴如玠道,“誰拿著它,誰就是千兩金的閣主。”


    桑昭仔細打量了一遍手中的玉牌,發現也不是多複雜的工藝:“好兒戲啊。如果有假的呢?”


    裴如玠見她成功被引走注意力,微微鬆了口氣,精神了幾分:“沒人敢仿製的,就算有人敢,我也會去解決的。”


    桑昭捏著玉牌又問:“那被偷了搶了?”


    “也沒人敢偷的......”裴如玠解釋,“至於搶,這種事情,本來就是能者居之。”


    桑昭將玉佩放在被褥上:“你怎麽打過這些人的?”


    “......我沒有一個人。”裴如玠重新握住玉佩,“對閣裏各種規矩不滿的人不止我一個,想要脫離的人也不止我一人......”


    他重新將玉牌放回桑昭手中:“這是屬於你的。”


    “......”桑昭無言片刻,“你也好兒戲。”


    “沒有女郎,千兩金本來也不會有這一日。”裴如玠連忙解釋,“玉牌給你,沒人敢質疑的。”


    他這樣一說,桑昭倏然想起範信的話,盯著裴如玠:“因為我和你見麵不過一刻鍾就弄斷了你的腿嗎?”


    “?!”


    裴如玠瞪大雙眼,對上桑昭視線的刹那,臉色倏然爆紅,“不,不是,我我我,可以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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