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仆從的話,文士未曾多言,快步躲進層層書架之後。


    張荷擺擺手,仆從低著頭退出去,很快將江清迎進來。


    江清腰間跨劍,闊步進來,右手隨意搭在劍柄之上,輕笑道:“太守尋我?”


    他略微環視一圈,看見了兩名仆從正在擦拭的血跡,屋中還有零星的血腥味,染血的劍被隨意扔在了桌上,昭示著方才這裏發生了什麽事。


    不知張荷是刻意還是無意,江清一路走來,已經聽說了張荷殺子的事,知曉地上的血與桑昭無關。


    但即便是知道張荷利益至上,他也不是很能理解他殺子的行為。


    張荷笑著起身相迎,讓人搬來椅子,請江清入座,又命人上了茶水,才道:“早就聽過將軍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是驍勇無雙,世間難得的青年才俊啊,平叛立功,年少便有如此成就,真叫我等慚愧啊。”


    江清不確定他肚子裏藏著什麽壞水,沒有吭聲。


    果然,下一瞬,張荷“哎呀”輕歎兩聲,毫不遮掩:“隻是我倒想為將軍鳴一句不平,這樣的人才,天子如何舍得讓你屈居桑昭身邊,做一個小小的侍衛?”


    他的挑撥直白又明顯,聽得書架後的文士皺了眉頭,想要出來說幾句,但又顧忌張荷的性子,隻能生生忍住,皺著眉聽下去。


    張荷清君側的口號已經喊了出去,天子怒斥,他反賊的身份已經板上釘釘,江清懶得與他虛與蛇尾,說一堆客氣話。


    “太守過譽。”他笑著回應,“隻是我與太守看法不同,與覺得天子輕視打壓相比,我更認為桑昭於天子而言萬分重要,否則為何讓我隨行護衛?”


    他笑著歎息一聲:“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天子並未從我手中拿走什麽,若是什麽事都如太守這般多思,未免活得太累。”


    他這麽一說,端著水盆出去的仆從腳步放得更輕,默默加快了腳步,張荷倒是並未出現怒容,將手中茶盞往桌上輕輕一擱。


    他笑著打量麵前的年輕人:“將軍倒是看得開,隻是天子真的是這樣的嗎?將軍護衛桑昭,是真的為了護衛,還是為了監視?”


    “平心而論。”張荷道,隨手搖晃著茶盞,“我若是天子,一個世家子,借著懲惡揚善的名義殺人,事後又無人將其如何,讓她得了民心,我可不敢讓這樣人的一直活著,愈發坐大。”


    “太守既然敢自比天子。”江清的麵色冷淡不少,“怎麽不再想想天子為何不殺桑昭?”


    “我不想與太守談論這些沒有意義的話。”見張荷張口欲言,江清立即先一步打斷,“我大概明白太守想從我這裏聽到什麽——”


    他隨意瞥了眼地上淺淡的紅色,勾唇微笑,指尖撫摸著劍柄:“……我有條件。”


    他這樣一弄,倒讓張荷反而遲疑起來,眯著眼睛將他打量一番,意味不明道:“桑昭可是與我辯論了一番,也不曾答應。”


    “她無所求。”江清抬眸迎上張荷懷疑的視線,“我有所求。”


    張荷並不相信,但江清已經遞了這樣的話,他也隨意問道:“什麽條件?”


    江清盯著張荷的麵容:“太守府中,不知是否曾收容過一位叫孫言的女郎。”


    他緊盯著張荷,沒有放過他任何情緒變化,但對方隻是愣了片刻,似乎意識到什麽,但旋即又笑開:“我不曾聽過這個名字……”


    還不等江清失望,便又聽他道:“不過人在沒在我府上,我確實也不知道。”


    他笑著說:“我也不記得後院那些人的名字。”


    張荷起身,一步步繞過桌案,窗外的陽光灑進,照亮他半個身子。


    江清抬頭,隻看見他隱於暗色的麵容笑意猖狂。


    “你會記住家中所有姬妾侍女的名字嗎?”他問,“天子能記清那麽多嬪妃宮女的名字嗎?……再有,你一時興起,隨手逗過的寵物,你會記住它的名字嗎?”


    江清的手緩緩握住腰間的劍。


    張荷似有察覺,抬手,笑著後退幾步:“將軍息怒啊。這人可是將軍親友?那就算是我現在去問,她怕是也不會告訴我真名。”


    “不過我雖然記不得,但是我可以讓把人帶來將軍麵前來供你一一辨認。”他補充道,笑嘻嘻地朝江清拱了拱手,“隻盼將軍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複啊。”


    “……”


    江清沉默許久,“什麽時候?”


    “明日就可。”張荷道,“你意下如何。”


    “好。”


    江清冷著臉,霍然起身,不顧禮數,大步離去。


    張荷笑意漸消,瞧著桌案上江清一口未動的茶水,不知在想什麽。


    文士慢慢從書架後挪步出來,滿臉的不讚同,還沒開口勸說什麽,忽聽張荷輕聲道:“明日起,你去張望那裏待著。”


    文士一頓:“……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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