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茹招的很快,甚至沒等薑世忠用刑,他問了什麽,李文茹都吐露的一幹二淨,她知道自己扛不住刑罰,不若誠實些,也免受皮肉之苦。


    隻是,她還是耍了點兒心機手段,沒肯將自己那些陰暗心思說出來。


    她隻說,從前她夫君身體不好,她隨身便帶了香囊,是為了替夫君緩解病痛。


    頭一回來國公府見著李雲柔犯病時,她才知道,原來她身上的香,會勾起李雲柔體內病因。


    她還說自己猶豫過,但最終,選擇了忽視。


    薑世忠質問道:“她待你也算盡心,事事為你考量,你為何害她?”


    李文茹捂臉痛哭,滿心悔恨道:“我就是嫉妒她,我們是姐妹,自小在一處長大,後來我一家離京,我過的越來越差,沒想到她過的這麽好。所以我嫉妒,但我戴了幾回香囊後,我又後悔了,這世上,除了我女兒,我就隻剩下這麽一個親人,我沒想到她的情況會這麽嚴重。”


    “所以我來贖罪了,我願意拿自己試藥,哪怕我死了都沒關係,我隻希望能贖罪,我希望表姐能快快好起來。”


    她哭的不像樣子,說話也極為誠懇真摯,但薑世忠沒全信,依舊派人看管她。


    薑亭月問:“那還要試藥嗎?她可在試藥時做過什麽手段?”


    “應當沒有。”薑世忠道,“派人查了,沒有任何問題。”


    薑亭月思量片刻,猶豫道:“劉院判說,試藥已經到最後階段了,隻差確定用量。不若,以後再跟她計較這些,阿娘的病,自然更要緊。”


    薑世忠捏著眉心,一臉疲憊道:“這事你不必管了,我會與劉院判商量的。”又摸摸乖女的頭,輕輕笑道,“去陪你阿娘用膳吧!阿爹一會兒就趕過來,這些糟心事,你原本是不必操心的。”


    “不操心,能為阿娘做些什麽,我也高興。”薑亭月又回頭,揮手道,“阿爹你可記得別來太晚,不然飯菜都涼了。”


    “嗯。”薑世忠笑了下,卻在薑亭月離開後,麵上的笑霎時淡了下去。


    五月的桃花已然謝的差不多,隻徒留萎靡不振的幾朵,依依不舍墜在枝頭,隻消輕風微動,就落進泥裏。


    薑亭月從樹下走過,仰頭望著翠鬱枝葉繁茂,一隻短羽白翅鳥打從樹梢飛過,驚得樹下掛著的風鈴發出清脆響聲,她有些恍神。


    桃喜輕聲問:“小姐,怎麽了?”


    “桃喜,你覺得,試藥會繼續嗎?”薑亭月問。


    桃喜思索著,搖頭道:“應當不會了吧!誰知道李夫人那邊還會出什麽幺蛾子呢!”


    薑亭月笑了下,輕輕搖頭,卻並未回話。


    她知道,此時此刻,便是李夫人後悔毀約,阿爹也會強行讓試藥一事繼續下去。


    至於柳惜雲,隻要她是無辜的,隻要阿娘沒事,阿爹會瞞著她一切,繼續自己的承諾。


    能在朝堂混的風生水起,既叫聖上偏袒,又叫百官忌憚之人,除了本事夠,手段自然也是極為陰狠的。


    隻可惜,她連點兒皮毛都沒學到,阿爹不會教她這些黑心肝的手段。


    不過沒學到也沒關係,她想要什麽,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有人撐腰,自然不需要她苦心勞力的學這些手段。


    不出所料,兩日後,薑亭月就從劉院判那裏得到了繼續試藥的消息,她並不意外。


    夕陽落照,淺金色的雲團,輕輕飄過,天色漸暗時分,天邊一片沉沉墨藍,“咕”一聲輕響,白羽鳥落在窗台前。


    廿三將鳥腿上綁著的信取下來,轉而遞交給書案前的人,一燈如豆,幽幽灑下一片昏黃的光。


    骨節分明的手,冷白如玉,接過信,慢慢展開。


    廿三不知道這回信上寫了什麽,但自一個月前,主上頭一回收到信時,麵色冷凝難看的厲害,不知道信上寫了什麽,但廿三可以確定,若非他還顧及著任務,怕是直接怒到連夜趕回京了。


    自那一日後,每收到一回信,主上臉色都不怎麽好看,廿三膽戰心驚,生怕這回又是什麽惹得主上大怒的內容。


    但似乎什麽都沒有。


    廿三小心翼翼抬眸望了眼,主上細細摩挲著信紙,眼神竟見鬼似的有幾分溫柔。


    他用力眨眨眼,懷疑是自己眼花了,再抬頭,卻隻對上陸慎冷漠裏滿懷殺意的眼神。


    廿三:……


    他就知道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廿三,準備收網。”陸慎眼睫微垂,將信紙收好,再度提筆落字,於折子上落下一筆筆墨痕,陸慎語氣平靜道,“再不久,便能回京了。”


    “一切按計劃行事。”


    廿三神色一凜,恭恭敬敬接過折子,低聲應道:“是。”


    自打離京那一日起,刺殺的人一波接著一波,個個都是頂尖高手,所用的武器,沒有標識,卻儼然不是尋常暗衛能擁有的,更像是錦衣衛。


    若真是錦衣衛要他們的性命,那便證明,皇帝那邊,約莫是猜到他們身份了。


    將折子收好,廿三思索再三,又問:“主上,我們籌謀多年,其實不回京,直接與霍老將軍匯合,也能……”


    話隻說到一半,陸慎冷冷抬眼望過來,一個字未說,沉重的壓迫感,卻逼的廿三撲通一跪,額頭冷汗細細密密滲出。


    “屬下多嘴了,請主上責罰。”


    “你自去領罰,手上的任務,暫時交給廿五。”陸慎語氣平靜。


    “是。”廿三卻重重鬆了口氣般,還好隻是挨罰。


    廿三離開後,屋裏便安靜下來,陸慎靜靜的寫完了所有東西,才再度將那張不大的信紙展開。


    與前幾次傳來的信不同,這一回傳來的,是一幅畫像。


    畫上的少女,似乎有什麽煩心事,單手撐著下巴,正靠在窗台上,歪頭望著外麵的天,臉上一臉鬱悶。


    天色越來越暗,薄霧冥冥,燈暈明滅,少年長長眼睫微垂,眼眸黑寂,宛若一片冰壺秋月。


    看了好半晌,陸慎忽然嗤的冷笑一聲,眼裏又隱隱約約浮現幾抹狠戾,語氣卻是截然不同的平靜,輕輕呢喃道:“長命百歲麽?”


    膽子真大,什麽樣的禮都敢收,也不看後果能不能承擔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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