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歲憂與千麵鬼一死,其他派出來的刺客,倒是不成什麽大氣候。


    陸慎給的那半枚兵符,倒是依舊在薑亭月手中,隻是她帶這半枚兵符去見祖母時,祖母很是驚訝,“這是那小子給你的?”


    薑亭月點頭應是。


    祖母神情複雜,好半晌,才道:“另外一半,如今不在我手中。先前你嫂子向我求助,我將那半枚兵符,借出去了。”


    薑亭月愣了一瞬,突然明白,為何嫂子分明不會半點兒武功,卻非要奔赴戰場的緣由。


    因為有這半枚兵符在,便是阿兄的計劃不成,也能助他二人平安,她是在給阿兄兜底。


    但很快,老祖宗又意識到不對,“好端端,他贈你這半枚兵符做什麽?”


    她哪裏是用得著的人?至於他們薑府,多這半枚兵符,若叫有心之人知曉,恐怕越發引起猜忌。


    陸慎那種心思縝密之人,不該不知道這種後果,除非,在他心中,不給兵符後果更嚴重。


    陸小子心裏什麽最重要?一是他的大業,二就是她這小孫女。


    前者顯然影響不著,至於後者……老祖宗沉吟片刻,問:“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麽麻煩了?”


    “是。”薑亭月依舊難掩驚懼道,“有人想殺我。”


    還怕祖母不信,當即撩起衣袖,露出包紮好的手腕,莫名有幾分委屈。


    如玉的小臂上,包紮了一層又一層,老祖宗望著,也忍不住心疼起來,她家養這小丫頭,處處精細,她從小到大,別說受什麽傷了,摔都沒摔過幾回,哪裏能給外人傷著了?


    老祖宗眉毛一橫,問:“知道是誰下的手嗎?”


    “知道。”薑亭月迅速告狀,“就是仁宣太後,她派出的,還是飛鳳衛呢!明擺著想置我於死地。”


    “仁宣太後?”老祖宗冷笑一聲,頓時明了緣由,當即道,“這半邊兵符,是你該得的,你且收著,待你兄嫂歸來,另一半若在,祖母就將完整的兵符送你,我看天底下,還有誰,能繞過威虎軍傷你。”


    “好。”薑亭月乖巧點頭。


    老祖宗又問:“姓陸那小子如何了?”


    “傷的有些重。”薑亭月如實道。


    “活該!”老祖宗道,“事是他惹起來的,還害得你受傷,他就該受點兒傷。”


    薑亭月連忙跟著點頭道:“我也覺得。”


    要是陸慎乖乖的跟她一刀兩斷,她才不會有今日的無妄之災,她小臂上好長一道傷口呢!還不知道會不會留疤,都怪陸慎!


    老祖宗道:“這些時日,就讓青葉繼續跟著你吧!她能保護好你。”


    薑亭月本來想說,她應當已經安全了,但思索一瞬,還是點頭道:“好。”


    萬一後麵還有刺客呢!不得不防。


    從祖母那邊離開後,薑亭月回家一趟,自然該告狀告狀,爹娘一個都沒瞞著。


    她沒再去郊外小院看望陸慎的情況,事實上,她隻待了幾日,陸慎便讓她回家了,他說:“那日我麵具掉落,眾目睽睽下,消息一定會傳出去,皇帝那邊,應該起了疑心,你最近,便乖乖待在家裏,盡量別出門。”


    薑亭月應了聲,又問:“為什麽連門都不能出?又要發生什麽大事了嗎?”


    “差不多。”陸慎伸手,將她歪了的簪子扶正,笑道,“如果順利的話……罷了,到那時再說吧!”


    他並沒有多說,但薑亭月這人,涉及到自身安危時,她還是識趣的,於是果斷閉門不出,順便讓她那些朋友們,最近也都安分些。


    不光薑亭月閉門不出,最近她爹也在裝病,分明已經不得聖上重用了,但還是裝的十分認真,說是一場風寒,導致他病的都起不來身了。


    薑亭月榻邊侍疾,端了碗苦藥,勺子攪拌攪拌著,說:“阿爹,既然裝到底,你把藥也喝了吧!”


    薑世忠望她一眼,一本正經搖頭道:“是藥三分毒,哪能隨便喝。”


    “可是阿娘說,阿爹最近總是上火牙疼,這是敗火的藥。”薑亭月將碗遞給他,一臉鄭重道,“阿娘讓我監督的。”


    薑世忠攛掇道:“你偷偷倒了,你阿娘不會知道的。”


    薑亭月將藥碗塞他掌中,沒好氣道:“阿爹你都一大把年紀了還怕喝藥,我才不給你背鍋。”


    “要不是阿娘手裏忙著她的生意,連續幾個月都脫不開身,我才不來監督阿爹喝藥,每次阿爹喝一回藥,都十分艱難。”


    薑世忠捧著藥碗,也歎了聲,感歎道:“真好,我現在辭了官,靠你阿娘的生意,咱們也能富貴一生。”


    他躍躍欲試道:“要不我告老還鄉吧!這國公的位置,速速喊你兄長回來,讓他趕緊繼承,我也該頤養天年了。”


    薑亭月默默道:“我一會兒會一字不落的告知阿娘的,阿娘最多容忍府上隻我一個躺平的小廢物。”


    薑世忠咳嗽一聲,又改口道:“其實我覺得我還能努把力,把官位再升一升。”


    “快喝藥吧!”薑亭月一臉無語道。


    直到監督阿爹跟吞毒藥般將藥喝完,薑亭月才問:“阿爹,聖上現在都不用你了,你幹嘛還要裝病?”


    “你不懂,風雨欲來,咱們摻和進去,要倒大黴。”薑世忠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道。


    薑亭月木著臉,“阿爹你說人話。”


    “聖上那邊,打算將三皇子放出來了。”薑世忠漫不經心透露道,末了,又是一歎,“也不知道大皇子究竟哪裏得罪聖上了,聖上寧願相信三皇子之事是大皇子做局陷害,也不肯相信,三皇子就是這麽個糊塗人。”


    薑亭月煞有其事道:“那正好說明,聖上也是個糊塗人。”


    薑世忠一怔,隨後笑道:“你這嘴啊!”


    她又問:“那三皇子那邊情況如何了?”


    “人是被放出來了,但具體情況如何,我就不知道了。”薑世忠隻是笑笑,卻並不放在心上,他更重視另一件事,不由得問,“你阿娘是不是又偷偷往我藥裏放苦草了?”


    “不知道,興許你哪裏惹阿娘不高興了唄!”薑亭月見他喝完,立刻起身道,“我幫你去問問。”


    張口不提苦草是她親手放的。


    其實阿爹最近沒做什麽惹她生氣的事,她隻是昨晚做了個夢,夢見阿娘前世臨死前,握著她的手,柔聲對她說了些話。


    阿娘說她長大了,再也不是小時候那般,可以抱在懷裏,捧在掌心護著她,而她如今快病死了,來不及看她長得再大些,也護不了她,甚至連輕輕問候一聲,都做不到了。


    夢裏的一切都很混亂,一邊是阿娘蒼白著臉色,絮絮叨她小時候,一邊是阿爹另娶繼室,滿堂喜色。


    一覺起來,薑亭月氣得要命,於是幹脆果斷的,往阿爹藥罐裏倒了一半苦草。


    跑出屋子後,薑亭月的氣已經消失的一幹二淨,她又在想,阿爹說,三皇子已經被放出來了。


    那麽嚴重的事,聖上偏袒維護便罷了,如今,竟是連追究都不想嗎?


    她想,三皇子如今恐怕得意死了。


    可事實上,賀蘭延並不得意。


    書房裏,所有幕僚都齊聚一堂,賀蘭延抓著手裏的折子,重重摔出去,喘著粗氣,脖子上青筋凸起,那張漂亮到雌雄莫辨的臉上,莫名猙獰。


    “父皇說,讓我十日內,找出駁回折子的理由,明日就是十日之期了,我養了你們這群廢物有什麽用?你們這一堆人,一個辦法都想不出來嗎?”


    理智告訴賀蘭延,他應該冷靜,可他的左眼很痛,仿佛肌膚之下,有什麽在啃噬他的血肉,叫他痛苦不堪,連帶著他所有的理智,也盡數毀於一旦。


    這封奏折上的內容,百分之八十都是真的,倒是有百分之二十是偽造,可區區百分之二十,並不能讓父皇信他。


    他不想成為一個廢皇子,他也不想被關一輩子。


    被他痛罵的幕僚也沒有辦法,這封奏折,證據確鑿,根本沒有翻案的可能。


    書房裏靜寂一片,隻有賀蘭延憤怒的罵聲。


    終於,有個人站出來,道:“殿下,其實先前我們已收攏大半勢力,更何況,養的私兵,完全夠用了,與其被逼著解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書房裏頓時鴉雀無聲。


    片刻後,才有人顫聲道:“你想造反?你瘋了!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什麽造反?”另外一人冷笑道,“殿下登基,本就是天命所歸,我們不過是提前拿到手罷了。”


    書房裏,一半讚同一邊拒絕,最終目光投向賀蘭延,賀蘭延緩緩放下捂眼的手,漠聲道:“你說的對。”


    “我將父皇當做父親,可他心裏,可半點兒沒我這個兒子,他拿我當試刀石,試圖去磨練他的心肝,可我偏不如他的意。”


    “替我陳書上奏,便說,五日後,群臣會聚,我將親自與大皇兄,一一辯駁,力證清白,切記,一定要百官,全都到場。”


    書房裏靜寂的可怕,良久,終於有人大著膽子,上前道:“屬下願為殿下陳書。”


    在他之後,其他人,不管願意與否,都一一起身,有樣學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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