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亭月有孕,是在二人婚後第二年。


    暑熱漸重時分,她倒是沒覺出哪裏不舒坦,隻是莫名的吃不下飯,她隻當是天氣緣故,可偏生,一日吃的比一日少,腰身不細,反而還有愈發壯實的趨勢。


    她越發愁的不想吃飯了。


    一開始,陸慎也隻當她是苦夏,每日除了哄她多進食外,甚至連今年避暑,去哪處行宮都計劃好了。


    但見她精神頭一直不好,陸慎才隨手為她診了回脈,當即便愣住了。


    薑亭月還以為自己有什麽大事,登時比他還要緊張,“你怎麽這副模樣?我隻是苦夏而已,不至於吧!”


    “沒事。”陸慎笑著安撫她兩句後,又將宮中太醫都叫了過來,仔細替她診斷。


    陸慎不敢托大。


    諸位太醫一一診斷過後,終於確定,確實是喜脈,隻是月份太小,尚且不穩。


    陸慎說不清心裏什麽感受,隻是靜靜的,將她抱入懷裏,手掌貼著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似乎想感受著裏麵的生命。


    薑亭月還有些不大真實的感覺,緊張的抓著他的手問:“真的是喜脈,不會診錯嗎?”


    她有些驚喜,還有些害怕。


    畢竟她也是前世今生頭一回當人娘親。


    “不會錯。”陸慎反握住她的手,親在她耳後,溫聲安撫道,“別怕。”


    “哦。”薑亭月的心稍微安定了些。


    月份太淺,陸慎便做主,先不大肆宣揚出去,待孩子穩了,再告知大家喜訊。


    薑亭月自是沒意見。


    但她最近還是有些煩。


    因為陸慎,他跟吃錯了藥似的,一天十二個時辰,除去上朝,他恨不得時時刻刻守著她,就連處理奏折,都要在她身邊。


    薑亭月被他黏的有些受不了。


    陸慎隻能退而求其次,改讓她將威虎軍啟用,守著她與孩子的安危。


    威虎軍令啟用時,離她最近的威虎軍,都趕入宮中,而薑亭月,在人群裏,卻望見了一張格外熟悉的臉。


    她有些震驚道:“哥哥,你怎麽……”


    威虎軍創立那年,阿兄分明還未出世,他出世後,爹娘怎會將他送入威虎軍,這不合常理。


    也是此時,薑川柏才知,原來威虎軍令,也在他妹妹手中。


    他頓感無奈。


    聖上這是將所有底牌,都贈到他妹妹手中了。


    薑川柏解釋道:“我幼時,拜了師,我師父是威虎軍中人,他死後,我便繼承他的遺誌,入了威虎軍。”


    包括後來去往戰場,也都是因此之故。


    “哦。”薑亭月了解了。


    也是此時,薑川柏才知道,他妹妹竟已有身孕,他驚喜的問:“怎麽沒告訴家裏人?”


    薑亭月解釋說:“怕月份太小,興師動眾,驚著了孩子。”


    “也是。”薑川柏覺得有幾分道理。


    薑亭月懷有身孕的消息,是在三個月後,才散播出去的。


    彼時,她正在書房中,提筆作畫,她畫工也不太好,陸慎站她身後,握著她的手,同她一起畫。


    最後畫作完成,薑亭月提了自己的名,卻在提陸慎的名字時,猶豫片刻,陸慎道:“就陸慎二字吧!”


    其實陸慎,原名並不叫做陸慎,他原名叫做賀蘭璟,隻是他父皇死後,他被帶離出宮,先皇登基後,將他的大兒子,改名為賀蘭靖。


    薑亭月曾憤懣不平道:“先帝那意思,不就是想叫大皇子取代你麽?”


    先是名字,再是身份。


    未免太膈應人了


    那時,先帝尚且隻有大皇子一個孩子,待他也曾寵愛過,是以不怪大皇子,心裏期待父子之情,因為他確實擁有過。


    陸慎倒是沒什麽感覺,比起賀蘭璟那個隻用過不到幾年的名字,他更習慣陸慎這個名字。


    陸慎端詳她神色,察覺出幾分疲倦後,扶她腰身坐下,問:“那幅畫,是收起來,還是掛起來?”


    “掛起來吧!”薑亭月還是挺滿意這幅畫作的,更何況,掛書房裏,也隻有他們看得見,也不丟臉。


    陸慎便轉身,依照她的意思,將畫掛好,再回頭時,卻見她枕著手臂,靠在桌上睡著了。


    好似她有孕後,就比較嗜睡,陸慎問過太醫,太醫說,女子懷孕,都會有些莫名的症狀,有人嗜酸嗜辣,有人聞不得葷腥,有人吐的吃不下一點兒東西,有人全身浮腫,相比較而言,她隻是嗜睡一些,身子也不難受,已經是再好不過了。


    陸慎摸摸她的臉,有幾分心疼。


    原本得知她有孕的欣喜,已經漸漸的冷卻下來,再隨著她身子一日比一日重,他隻剩下了擔憂。


    他母後就是難產去世的。


    他幼時,十分不理解,為何父皇不喜他,父皇除了一個繼後外,也不曾有旁的妃子,更不曾有其他孩子,他是父皇唯一的孩子。


    父皇待他十分盡心,卻唯獨不肯見他,不準宮中為他慶生,不許宮中見喜。


    如今,他倒是能理解了。


    若是她因此而死……不,陸慎連想都不敢想,他根本不能接受她的死。


    她身子一日較一日重,小腹也漸漸的隆起,有時候陸慎盯著她的肚子,甚至在想,與其承擔她可能會死的後果,不如不要這個孩子。


    他甚至問過太醫,如何能除去孩子而不損傷母體,奈何並沒有這樣的方子,流產多多少少,都是對母體有害的。


    更何況,他時不時能望見,她溫柔撫摸著自己小腹,溫聲自言自語,眼裏滿是期待與喜愛。


    他若當真做了什麽,她約莫會恨他。


    陸慎隻好改為做好萬全的準備。


    控製飲食,不將胎兒養過大,時常拉她出去走幾圈,至於接生之事,更是早早的就準備周全。


    孩子是在翌年二月十一生,那一日,時節是雨水。


    小雨淅淅瀝瀝,產房裏卻是一片幹燥溫熱,很難得的,薑亭月並沒有受什麽苦,尋常女兒家,生產是鬼門關走一遭,生死都難預料,她興許是運氣好,並沒有費太多力氣,孩子便平安落地。


    是個小姑娘,長得皺巴巴的。


    陸慎隻望了一眼,便到床邊,握緊薑亭月的手,她已經睡著了。


    產房裏血氣很重,陸慎有些呼吸不過來,他克製的握住薑亭月的手,望著她蒼白脆弱的臉,又有些後悔。


    不要孩子就好了,她這麽怕疼又嬌氣的一個人,怎麽受得了這種痛苦。


    身邊的嬤嬤,抱著清洗完了的孩子,一時不知道該不該說聲恭喜,孩子出生到現在,聖上隻看了一眼,便再沒看過,神情冰冷,沒有絲毫喜色,連帶著她也不敢多說。


    陸慎一直望著薑亭月,好半晌,才回過神,對那嬤嬤道:“好生照顧著,我將立她為皇太女,繼承大統,你應該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意思是,照顧好了,不光是她,她家中一族,都能憑此一步青雲,若是有絲毫差池,九族都不夠陪葬的。


    那嬤嬤急忙道:“奴才一定盡心。”


    這哪裏是不在乎,這分明是過於在乎皇後娘娘,才連帶著,竟然破例,不封公主,而直接封為皇太女。


    薑亭月睡醒過來後,又吃了些補氣血的,才恢複了些力氣,嬤嬤將孩子抱過來,薑亭月生疏的抱住。


    她覺得自己很奇怪,望著這醜醜的小孩,竟然還滿是憐愛。


    陸慎將她與孩子一並抱入懷裏,聲音溫柔的像是怕嚇著她一般,他說:“我給孩子想了個名字,賀蘭吉。”


    “孩子出生前一個時辰,我接到了捷報,日後世上再無大夏,隻多了一個附屬國。小月牙,她是吉兆,是祥瑞,隻有她能配得上’吉’這個字,所以,我將立她為皇太女,由她繼承大統。”


    薑亭月有些茫然,“這麽快,就確定了嗎?”


    好像,史上還沒有過皇太女,她又道:“恐怕會遭到大臣們的反對。”


    “他們的反對,向來掀不起什麽風浪。”陸慎並不在意,他隻是盯著薑亭月,輕聲說,“不快,在孩子出生前,我便想好了。”


    是男是女都好,總歸,他沒打算再讓她經曆一回鬼門關,孩子一個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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