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已是兩日後。


    這兩日裏,白沄嫿做了無數個夢。


    時而夢見前生真實發生過的事情,時而夢見她在師父夢中所見到的人與事,還有一些從未發生的事情,雜亂無章,心情也隨之起起伏伏。


    然後,噩夢驚醒,茫然四顧,瞧見了趴在床沿熟睡的宮辰淵。


    細碎的發絲遮住了他半張臉,微風拂來,發絲輕動,俊秀的臉龐隱隱顯顯。


    他本來就生得比妖孽還要好看,這個角度看過去,他簡直美得天下僅有,如初冬晨間穿透薄霧的曦光,如仲秋夜裏皎潔的月華,如陽光灑落湖麵的瀲灩,直沁人心,勾魂奪魄。


    白沄嫿不自覺地伸手,想摸一摸他柔軟的長發,直到指尖觸及了那柔軟,她才恍然醒神。


    自己這是怎麽了?


    動作再輕微,可也驚醒了宮辰淵。


    他睜眼第一件事就是查看白沄嫿是否安好:“嫿兒,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他控製輪椅去桌前倒了一杯溫水過來,喂給白沄嫿。


    白沄嫿撐坐起身,就著他的手把一杯水喝完,才問:“我沒事,我六表哥怎麽樣?”


    “放心吧。”


    宮辰淵把茶杯放好:“他醒來得比你還早,是你的師父救了你們。”


    白沄嫿一驚:“你知道了?”


    宮辰淵點頭:“嗯,是神醫告訴……寫給我的,你暈過去之後,你師父借你的手,救了你們兩個。”


    “我可以去見見那個道士嗎?”


    見過了師父這樣的,白沄嫿也有點想見見能為了金銀俗物,違反玄門法則施下禁咒的道士,到底是什麽樣的?


    宮離彥哪會不答應,當即就點了頭:“可以,但是要養好傷再去。”


    可惜,養傷也不得安寧。


    午後,柳絮端藥過來的時候,眉頭皺得比一百二十歲的老太太還要嚴重,一副像是明日就要被賣去花街柳巷般的苦大仇深。


    喝完藥,白沄嫿比她更苦大仇深,吃了蜜餞之後,才有了逗弄小丫頭的心思。


    “喲,咱們的小丫頭這是怎麽了,難不成和小情郎鬧別扭了?”


    柳絮小腳一跺,扭過身去,嗔道:“小姐,您就不要取笑奴婢了。”


    “那你為何比我還苦悶?”


    白沄嫿挑起小丫頭的下巴,眉含風情眼帶笑,十足一副風流公子挑逗未經世事的小女娘的模樣。


    柳絮羞得紅了臉:“小姐都這樣了,還不老實。”


    “那你說不說呀?”


    白沄嫿伸手又要再來一次,對付三個從小侍候她長大的小丫頭,她最是有經驗。


    柳絮臉皮薄,當即就舉手投降:“奴婢說就是,是侯爺過來了,說是想請小姐回侯府去醫治二小姐。”


    醫治白月瑤?


    白沄嫿略略一想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算算日子,白月瑤從宮中學規矩回來已有幾日時間,這段時間估計已經找過不少大夫了吧。


    看來,正如她所料的那般,這金陵城中,沒有人能治好白月瑤,她們算計到她頭上來了。


    白沄嫿看了一眼自己十根芊芊細指,又摸了摸自己完好無損的膝蓋,眸中升起陰森森的笑意。


    也不知,白月瑤能不能承受得起她送的禮物?


    柳絮一臉鄙夷:“雖然,侯爺被老夫人和夫人給擋回去了,但是他日日都來,吵著非要小姐答應回去醫治二小姐,還要把當初璃王殿下送來的聘禮送回靖國侯府,說自古聘禮都是給女方父母的,他乃小姐的父親,應當拿八成。”


    “八成!哼,就憑他也配。”


    白沄嫿比柳絮更加鄙夷。


    當初用聘禮引白岩書上當,本以為他再貪心頂多也就敢要一半,沒想到這混蛋獅子大開口直接就要八成。


    他窮瘋了吧。


    下午,神醫過來給她複診。


    “恢複得很好,不僅僅是生命力,還有你的傷,你要是再出去亂跑,我就一棍子打斷你的腿。”


    神醫說得咬牙切齒。


    女鬼蹲在門口百無聊賴數著來來往往的下人,聞言,伸個腦袋進來:“對,打斷她的狗腿,再給她一個碗一根棍兒,上街創業去。”


    白沄嫿輕笑:“裝得一點都不像,罵都舍不得罵一句,還打斷腿呢。”


    神醫泄氣,也是,相處十幾載,嫿丫頭豈會不知他的本性如何,隻能無奈點點她的額頭:“就是死了,你也不讓我省省心。”


    女鬼附議:“對,不省心。”


    “好,我答應您兩位,在傷好之前,我一定乖乖待在將軍府,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不過,楊叔叔,我記得您以前煉過一種丹藥,能讓重傷之人看起來已經痊愈,但是藥效過了之後,傷情會比吃藥之前加重兩倍,不知嫿兒可曾記錯?”


    神醫搖頭:“錯倒是沒錯,隻是,你突然說起這個做什麽?你不會是想要自己用吧?”


    “您老人家想到哪裏去了,我用這東西做什麽,本就見好的傷,再吃這藥,圖的是事後多受兩倍的苦?”


    白沄嫿搖頭輕笑:“我是給別人用的。”


    神醫錯愕地看著她,然後指了指自己:“老人家?我?”


    “老人家!噗哈哈哈……”


    門外的女鬼,捧腹大笑,笑著笑著直接從台階上摔了下去,幹脆坐在地上捶地大笑。


    “那是敬您呢。哎喲,我頭疼,還得再睡一會兒。”


    白沄嫿往床上一倒,蒙上被子裝睡。


    “就編吧你,我剛號完脈,哪會不知你的身體狀況。”


    神醫站起身:“那個藥我當時煉著玩的,一不小心煉多了,就放在平時放藥的地方,小熙越見過,應當知道在哪裏,你讓她去取吧,你順便寫個藥單讓她多帶些補藥過來,老夫人這幾日擔憂你和六小子,都瘦一圈了。”


    說完,神醫穿牆出去,拉著還在笑的女鬼飄遠了。


    白沄嫿坐起身,看著坐在那邊案桌前看書,卻許久都不曾翻一頁的宮辰淵。


    “殿下在笑什麽?”


    “怪不得你說神醫於你如師如父呢,尋常人家的父親與孩子應該就是這樣相處的吧。”


    雖然看不到神醫做了什麽,也聽不到神醫說了什麽,但是從白沄嫿放鬆的神情狀態,還有那撒嬌的語氣,就可以知道,她與神醫之間相處得多輕鬆,融洽,溫馨。


    這是他一生都從未有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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