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青禾悄悄地改變了身體的姿勢。


    他雖然還是蹲在地上,但是屁股已經慢慢地撅了起來,兩條腿也站直了,變成了隨時可以發力的狀態。


    侵刀也被悄悄地放到了黑瞎子的屍體上,右手一點一點地往挪,想要把八一步槍給摸到手裏。


    這個時候,想要再出聲發問是不可能了,能讓趙青樹呆立當場的東西,必須直接就開槍給幹廢了。


    趙青禾在心中,來回地模擬著摸槍、翻滾、然後蹲著端槍射擊的動作,感覺著手指頭已經碰到了八一步槍,正還準備突然發力的時候,聽到趙青禾突然開口說話了:


    “哎呀媽呀,老劉叔,你趕緊把老洋炮給挪開,黑洞洞對著俺老嚇人了。”


    趙青禾緊繃的神經,被這突然的聲音給弄得更緊繃了。


    等他聽清楚了大哥在說啥,整個人才完全放鬆下來,全身的冷汗就不受控製地往外摸,整得他感覺黏糊糊的。


    他鬆開了摸著八一步槍的手,緩緩地從地上站起來,同時扭轉身子,往後麵看是啥情況。


    沒等他看清楚,就又聽到有人說話了:


    “呃,你是...你是青子?哎呀,就是青子,俺一下還沒敢認,今天祭灶節你回來了?”


    趙青禾還沒看清人,已經分辨出了。說話的時候楊劉屯的劉支書。


    對方喊趙青樹叫青子,是白山黑水的一種習慣,專屬於長子的特別。


    一家人如果有兄弟幾個,一般都會重一個字,過去叫什麽什麽字輩。


    比如趙青禾他們幾個,就是重複了“青”字,而“青子”就是專屬於老大趙青樹的叫法,老二趙青林一般會叫“林子”,老三趙青禾會叫“禾子”,白山黑水的習慣如此。


    這會兒功夫,趙青禾已經看清楚了眼前的情況。


    他剛才伏擊成功黑瞎子的路口,已經站滿了十幾二十多個人。


    當先領頭的,正是他熟悉的劉支書。


    劉支書一邊收起手裏的老洋炮,一邊笑著和趙青禾打了招呼:


    “禾子,你也過來了。”


    說著,他看向了地上的黑瞎子屍體,表情先是一愣怔,然後又變得眉開眼笑起來。


    “有人看到屯子裏進了黑瞎子,俺就著急忙慌地帶人趕過來了,早知道有你們哥倆出手,俺壓根就不來,害得喜酒都少喝兩杯。”


    趙青禾這時才感覺到,空氣中飄蕩著一股燒酒的味道。


    再看對麵的人,幾乎人人都臉上泛紅,剛才還以為是跑的,現在看來,這是正在喝酒就跑過來了。


    不過,趙青禾不斷地往人群中看,一個音為在嘴邊轉了又轉,終於開口問了出來:


    “老劉叔,你說是知道了有黑瞎子,這是帶著人來打黑瞎子的?”


    他用下巴點了點擠擠攘攘在一起的人。


    他也知道,這樣問有點唐突,可對麵的十幾二十多個人,實在是不像要對付黑瞎子的,手裏的家夥是實在是太對付了。


    在劉支書身後站的人,有趙青禾認識的,有他看著臉熟的,也有完全陌生的。


    當先領頭的劉支書,趙青禾是知道的,對方有一支五六半步槍,上次進山冬圍的時候,還露了兩手好槍法,不知道為什麽,現在手裏拿著的是一支老洋炮。


    靠近劉支書的三五個人,手裏也拿著槍,除了老洋炮,還有一個人拿的是火銃。


    截止到這些人,畫風劃算正常,也別管那把火銃是哪一朝哪一代的,好歹也算是個火器。


    在這些人後麵站的人,手裏拿的東西就有些跑偏了,怎麽看都不像是來打圍整黑瞎子的。


    有十好幾個人,手裏拿的是農具,有鐵鍬、老钁頭、鋼叉等等,種類不勝枚舉。


    這些家夥事,真正麵對上了黑瞎子,也別管能不能使上力,好歹也算是武器了。


    人群的角落裏,還有倆個拿嗩呐的,兩人旁邊還有個拿著兩根短棍的,看樣子是梆子,這又算是唱哪門子戲呢?


    趙青禾看得哭笑不得,領頭的劉支書卻不以為意,他點了點頭,肯定地回答:


    “嗯呐,俺就是帶著人來打黑瞎子的,不過現在被你們弟兄倆撂倒了。”


    說著,他還伸出了大拇指。


    “禾子,真牛皮!”


    趙青禾謙虛地擺擺手。


    被劉支書帶人一攪和,眼瞅著熊皮暫時是沒法剝了,他幹脆走過去,和劉支書嘮了起來。


    “老劉叔,祭灶節都是晚上過節,你咋大中午就帶著人喝上了,這時有啥高興事?”


    劉支書揮手驅散了後麵的人,看著他笑著回答:


    “屯子裏有家得了雙胞胎,正好趕到今天辦酒,屯子裏的人也都回來了,老少爺們在一起熱鬧熱鬧。”


    趙青禾這才知道,為啥狗子們和黑瞎子開片了半天,期間狗吠聲不斷,卻沒有一個人出來圍觀。


    原來楊劉屯的人都去喝酒去了。


    聽劉支書的意思,說是也有人看到了黑瞎子,但是因為是獨個一人,加上也不是炮手,就跑到酒席上說了出來。


    這個時節,黑瞎子都是餓極了炸窩才會進屯子,遇到啥都會霍霍,劉支書作為楊劉屯的領導,天然就有對付這畜牲的責任。


    坐在主桌主位的劉支書,聽說有黑瞎子進屯子了,也顧不上吃喝了,拿了主家的老洋炮,帶著人就跑來打黑瞎子了。


    期間,又有幾個順路的人,跑回家拿了槍,這才有了趙青禾看到的,一群人的武器五花八門的。


    至於那兩個拿嗩呐的,還有一個拿梆子的,就純屬是“活躍氣氛”的。


    趙青禾婉拒了劉支書的邀請,站在原地揮著手,目送著對方走遠,轉身準備繼續給黑瞎子剝皮。


    他一轉頭,就看到大哥趙青樹,已經把黑瞎子拖到了一塊幹淨的雪地上,拿出了自己的親刀,正翻來覆去地給黑瞎子剝皮。


    趙青禾會心一笑,一邊往回走,一邊聲音不大不小地說:


    “大哥,我來給你搭把手。”


    說著,他已經走到了黑瞎子跟前,從地上撿起了自己的侵刀,從另一邊下手,給這個畜牲剝起了皮。


    在兩兄弟忙碌的時候,一個黑影,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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