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青禾彈簧一般地站了起來,就想要去攙扶一下劉老糝,對方已經直起了腦袋,隻餘下他一邊“哎呀”著喊劉叔,一邊勸著:


    “咱不差那點燒酒,你這還是幹啥呢!”


    在座的其他人,也不約而同地發出各種聲音,然後又一起戛然而止。


    劉老糝到底幹了啥呢?


    原來,劉老糝這人饞酒,開場酒喝了以後,眾人才說了兩句話的功夫,他已經喝幹了第二杯,正抱著酒壇子給自己倒酒。


    整好趙老爹這時候問他話,他雙手抱著酒壇子顫了一下,捎帶著倒出來的酒水也晃動了一下,最後沒能全部進到酒杯裏。


    劉老糝就那麽抱著酒壇子,把腦袋放低到飯桌上,就那麽“哧溜”著,把撒在桌子上的燒酒給吸了起來。


    坐在他對麵的趙青禾,隨著父親說話,就把視線轉向了對方,整好看到對方趴在桌子上吸溜撒出去的燒酒,才出聲勸阻。


    隻是,話音落的時候,劉老糝已經直起了腦袋,對著一連滿足的笑,看了一圈在坐的其他人,這事也就這麽算了。


    劉老糝的笑臉稍微僵了一下,一隻手還在抓著酒杯,看著趙老爹回答:


    “嘿呀,差點都忘了,俺們兩個等在這裏,是要跟你們說,有一個被偷的大肥豬,自己跑回屯子了...”


    說著說著,他有些難為情起來,趕緊把酒杯放在嘴邊,喝了一大口燒酒,用來掩飾尷尬,卻被辣得裂開了嘴。


    “嗐呀,俺就直說了吧,本來俺倆是想要進山,把這個消息早點告訴大家夥的,但是走到山腳下的時候,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加上黑燈瞎火,俺們倆手也沒有家夥事,就返回這有光亮的地方等著了...”


    這時候,趙青禾發現,他的臉已經完全紅了,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還是屋裏太暖和,又或者是羞愧地漲紅了臉。


    或許,是三個原因都發揮了作用。


    護林站用的酒杯,正常倒滿酒是二兩半,也就是說,這三五分鍾的功夫,劉老糝已經半斤多高度燒酒下肚了,而且還是空腹喝的酒。


    雖然白山黑水的人,酒量都不小,能喝一二斤白酒的才能出門闖蕩,能喝三五斤的好漢也大有人在。


    趙老爹聽說最後一頭沒找到的大肥豬,居然自己跑回了屯子裏,也詫異地愣了一下,眼瞅著笑容就爬上了他的臉。


    他“騰”的一下站了起來,一隻手提過來酒壇子,一隻手端著酒杯,迎著在坐的人轉了一圈,說:


    “這大晚上天黑路滑的,還勞累諸位爺們跟著俺進山,忍饑挨凍了這麽老長時間,感謝和抱歉的話,俺就不多說了,都在酒裏了。”


    說著,他把酒杯裏的酒一飲而盡,然後把杯子底亮給大家看。


    “敬大家一杯酒,俺先幹了。”


    趙老爹是十裏八鄉的遮奢人物,“罩得住”的名號可不是白叫的,被他站著給鄭重敬酒,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有麵子的事情。


    在他站起來開口說話的時候,已經有其他人跟著站了起來,然後陸陸續續地,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把酒杯端在了手裏。


    大家夥看著趙老爹把二兩半的燒酒一飲而盡,都顯得非常激動,也紛紛地把杯子裏的燒酒喝幹,然後等著趙老爹一一給他們重新倒滿了酒。


    自從劉老糝從桌子上“吸溜”酒以後,趙青禾就把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即使是父親敬酒,雖然也照著模樣做,眼睛卻還是時不時地看著對方。


    劉老糝在趙老爹開口說法的時候,就一下子站了起來,本來一隻手抓著酒杯,換成了兩隻手捧著酒杯。


    他的酒杯裏不是滿的,所以趙老爹單手提著酒壇子,先給他把酒添滿。


    在趙老爹倒酒的時候,劉老糝的身子,下意識地往下躬了躬,表情顯得激動又謙卑。


    趙青禾換位思考帶入一下,就明白了對方的心理。


    劉老糝作為一個人嫌狗厭的村溜子,平時走到哪裏,都是遇到白眼多,笑臉少,更別說被人請上桌吃飯和敬酒了。


    趙老爹這個他眼中的大人物,這麽鄭重地給他倒酒敬酒,雖然是對著一大桌子人,也把這個村溜子給激動壞了。


    這以後劉老糝再出去,也能吹牛說,是被“罩得住”高看一眼的人,沒準就能多混吃混喝兩次。


    想著這些,趙青禾不由地笑著點了點頭,眼睛在對方身上更加挪不開了。


    他看到,劉老糝兩手端著酒杯,慌亂地往嘴裏倒酒,又被辣得咧開了嘴。


    這才趕緊往旁邊看,發現父親正對著所有人亮杯底。


    趙青禾這才端著酒杯,把二兩半燒酒一飲而盡,不等放下酒杯,就捏起一塊白蘿卜扔進了嘴裏。


    他眼睛的餘光中,看到劉老糝的身子又不由自主地躬了下去,那是趙老爹在給他倒酒。


    一場大酒,從半夜開始,眾人邊吃邊喝邊嘮嗑,等到大家夥都心滿意足的時候,天邊已經泛了白。


    人均一斤多的燒酒,每個人喝得有多有少。


    最先醉倒的就是劉老糝,簡直是又菜又愛玩的典型。


    趙青禾記得自己要幫忙收拾,畢竟母親和三姐也是一夜沒休息。


    不過在他摔碎了一個酒壇子之後,被張大軍扶著回了屋,然後被三姐一腳踹到了床上,立馬就呼呼大睡起來。


    接下來的幾天,雨雖然在斷斷續續地下,但是隻要一停下,太陽就跟著鑽了出來,所以山上的積雪也在融化。


    到處都是濕漉漉的,上山的路也完全不能走,巡山的工作也被迫完全停了下來。


    趙青禾憋在護林站,能幹得事情很少。


    電視就兩個台,很快就看膩了;他又不喜歡喝大酒,玩槍又心疼子彈,隻能每天和幾個小家夥玩。


    護林站養的這些動物,也都很有靈性,喜歡和人親近玩耍。


    不過,這裏麵有個“壞家夥”,趙二妞作為山林之王,經常性恐嚇其他小家夥,霸占住了一大半的玩耍時間。


    隻有羅羅和海東青,不太害怕趙二妞,又從剩下的玩耍時間飛走了一大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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