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封磬心中已對此事信了十之八九。


    比起單孤刀,他也更願意相信李相夷是他的主上。


    他朝身後萬聖道眾人揮了揮手:“帶上單孤刀,全部撤退。”


    單孤刀怒吼:“封磬,我才是你主上。”


    封磬麵沉如水,第一次看單孤刀沒了尊敬之意:“是不是,我自有定論。來人,請單門主回萬聖道。”


    單孤刀或許打不過對麵那三人,但他得了漆木山一生內力,武功著實不低。隻是他正欲動手之際,突覺頭腦發暈,渾身一軟。


    “封磬,你給我下藥。”他搖了搖頭,這是他再熟悉不過的無心槐味道。


    他哪裏還不明白,封磬口口聲聲說著要去查清楚,其實已經在心裏做出了判斷。


    斷定那小孩說的是真的,自己的身份是假的。


    這世界上,怕是最了解單孤刀的人就是封磬了。他既然敢開口和單孤刀翻臉,自然有能拿捏住他的辦法。


    他冷聲命令:“來人,帶走!”


    “不行。”李元寶喝止:“單孤刀必須死,他要為我師祖的死賠命。”


    封磬卻道:“若你今日所說皆為真,我會親手把他帶到你們麵前任憑處置,但今日,你們還殺不得他。”


    在徹底放下心來,確認身份之前,單孤刀還不能死。


    李蓮花冷眼看著封磬,有這麽多萬聖道的人,還有浮屠三聖、無戒魔僧這等高手,再加上那幾架殺傷力巨大的鹹日輦。


    今日,他們若是強來,肯定是討不著好的。


    李蓮花沉著臉退了一步:“好,我等你押著他來。”


    這麽半天了,一直都是李元寶在說李相夷是萱妃後人。封磬還是第一次聽見李蓮花開口默認了這身份。


    他深吸一口氣,若是連李相夷都認下了這身份,那此事基本已經定了。


    想到這十幾年都被單孤刀蒙騙,他此刻想殺了單孤刀的心絲毫不下於李蓮花父子之下。


    不過他的理智還是讓自己按捺住了,必須要百分百確定真相方可。


    “今日是封磬冒犯了。”他轉身下令:“我們走。”


    這麽多年,單孤刀一直隱於人後,整個萬聖道實際都受封磬統領。所以,現在他反水不再效忠單孤刀,萬聖道的人自然也就當場叛變。


    三人就這麽眼睜睜看著萬聖道的人撤走,行動有序。


    笛飛聲還挺震驚的:“沒想到策反個封磬就能讓萬聖道收手,李蓮花,你有這個身份為何不早拿出來?”


    李蓮花卻無力地搖搖頭,他本不想和萬聖道扯上關係,也不想被牽扯進他們的謀反計劃之中,這身份他是打算瞞到死的。


    “原本我隻想破壞他們的計劃便是,我也並未想過要殺他。單孤刀如何對我我都無所謂,可他千不該萬不該對師父動手。”


    “我要殺了他,必要先打掉他最大的助力萬聖道。這身份,我本想帶進棺材裏,可現在,倒是不得不拿出來用一用了。”


    他伸手搭住笛飛聲手臂:“阿飛,扶一把。”


    話音剛落,整個人脫力往地上倒去,笛飛聲慌忙把人扶住,撐住他的身體。


    就算毒已經解了,師父的死對他的衝擊也太大了些,讓他心痛難忍,渾身無力打不起精神。


    元寶也難過,但他的難過遠不如李蓮花。他為這個世界的師祖悲泣,卻十分清楚,真正陪他長大,愛他護他的師祖還活得好好的。


    “爹爹,元寶扶你回去。”


    一大一小師徒倆把他護在中間,攙扶著他回到蓮花樓。


    元寶也是現在才發現,爹爹背後的衣衫已被冷汗濕透。


    李蓮花眼眶泛紅,淚水止不住往下掉。


    師父,是相夷對不起你。你是因為我才中了單孤刀的詭計,被他害死。


    “我...我......”他張著嘴,哽咽到說不出話來。


    隻剩下喑啞的哭腔,道不盡滿心苦痛。


    竹林之中,他一手酒葫蘆,一手少師劍。發狂一般飲酒舞劍,發泄著心頭怒火和悲痛。


    腦海中全是和師父相處的畫麵,師父教導他習武,教他讀書寫字。


    那個愛喝酒的老頭看似嚴厲,卻給了自己全部的慈愛,讓他快樂長大。


    “我一定會用手中這把劍,鋤強扶弱,成為頂天立地的大人物。”


    “我不要你做什麽大人物,我隻要你吃好喝好,給我好好活著就行。”


    長劍在空中舞動,帶起一地青竹葉漫天飛舞,無論劍風如何淩厲迅速,卻如何都止不住它們向下墜落之勢。


    正如那一去不複返的少年時,在師父身邊撒嬌賣癡的尋常日子。


    “師父,答應為你修的酒壺已經修好了,可卻...再也給不了你了。”


    那個曾屬於師父的酒壺,如今被他握在手中,仰頭閉眼灌入一口又一口。


    師父在時,他從來不知道喝酒有什麽好,還總和師父作對讓他喝不成酒。現在想來,真的很後悔。


    為什麽那個時候,不陪師父多喝喝酒,隻知習武。


    笛飛聲和元寶遠遠看著,隻任他自由發泄,不打擾。


    元寶恍惚間,好似看到了那個素未謀麵的師祖,他朝爹爹笑著,是元寶熟悉的慈愛之色。


    “師祖...”元寶眼中氤氳著霧氣。


    這個世界,為什麽會有這麽多的遺憾和痛苦。


    笛飛聲寬大的掌心摸了摸小家夥的腦袋,難得這般溫柔。


    “嗚嗚,師父~”小元寶抱著他大腿臉埋進衣袍之中,很快,衣服上氤氳出片片水漬。


    小元寶和笛飛聲,正如往日的李相夷和漆木山。


    都叫著一聲師父,成這一世師徒。


    ......


    雲隱山。


    李蓮花終究還是主動回到了這裏,在墳前拜過師父後,他帶著元寶和阿飛來到了芩婆居住的雲居閣。


    無論如何,師父真正的死因都應告知師娘。


    單孤刀的處置,也不能瞞著師娘獨自動手。


    “誰人擅闖我雲居閣,老婆子已立了誓,此生不出山門,不見外人。”


    熟悉的聲音傳來,李蓮花愣神不已。


    “師娘,不孝徒兒相夷求見。”


    不過一句話,便讓裏麵的人透過聲音分辨出了來人。


    雲居閣大門打開,一道身影從內急切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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