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櫻、阿櫻!”大清早就有人在院子外麵大喊。


    幾人抬著兩塊黑板進來,虎子、阿桑、阿木一幫孩子歡喜的跑前跑後。


    “阿櫻,這是你要的黑板,看看可合心意?”王三郎、鄭四郎道。


    六尺長、四尺半寬的黑板,周邊包了一圈框邊,刷了黑漆。


    這裏油漆不好搞,兩位木匠想了不少辦法才弄出來,也是難為了,農忙之際還要做這些。


    “嗯,不錯不錯!”蘇櫻滿意點頭。


    兩塊黑板還做了支撐架,擺好後將黑板放上,看熱鬧的村民很想知道怎麽用。


    蘇櫻將昨晚做的粉筆取出一支,大致成型,沒幹透,也不知好不好用。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蘇櫻用粉筆在黑板上寫下。


    還好摻了些栗子粉,起到疏鬆作用,不然這碳酸鈣凝固後堅硬,很難書寫。


    看著白色的字在黑板上躍然而出,眾人總算明白了,紛紛驚奇道,“謔,這樣也能書寫?”


    “是啊,這叫粉筆!”蘇櫻笑道。


    “阿櫻,我試試!”蘇伯彥要來粉筆,在黑板上手書。


    “不要太用力,粉筆還沒幹…”


    “啪!”蘇櫻話未說完,蘇伯彥手中粉筆斷裂。


    “哎呀!”蘇伯彥心疼壞了,這麽金貴的東西讓自己給糟蹋了,懊惱得不行。


    “無妨,阿兄!最開始用,掌握不好力道,斷了正常,是這粉筆製的不行,多用幾次就能掌握,斷了也能再用。”


    蘇櫻撿起斷筆,示範給兄長看,“再試試,這是硬筆,不是軟筆,這樣握。”


    “三人行必有我師焉!”蘇櫻寫道。


    “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蘇伯彥顫抖著手寫下。


    開始第一個字寫的有些歪斜,後麵的字漂亮多了,端正的楷書。


    而蘇櫻字體隨意,介於行楷之間,明顯帶有自己風格的隨手體。


    唐代官文字體為楷書,字形端莊、結構嚴謹,代表人物主要有歐陽詢、顏真卿、柳公權。


    蘇伯彥是太學學子,抄寫課業均是楷書,此時還秉持太學的書寫習慣。


    蘇櫻讀過女子學堂,更多的是自己在家看雜書,書法沒有嚴格要求,慣用行楷,書寫便捷、更帶有個性。


    村民們第一次看到兄妹倆的字,驚歎不已。


    王三郎、鄭四郎當年的公子哥,受過高等教育,可那會兒真沒太用心,寫的字勉強入眼,但在這兄妹倆麵前,不好意思獻醜。


    虎子、阿桑、阿木這幫小孩,沒受過教育,沒那麽多紙筆供他們揮霍,寫的字能認,沒眼看。


    “先生!”虎子有榮與焉,大聲衝蘇伯彥喊道,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蘇伯彥的第一個弟子。


    “我來試試!”其他幾個少年也躍躍欲試。


    蘇櫻、蘇伯彥把手中的粉筆遞給少年們。


    各自在黑板上試著寫了幾個字,跟毛筆書寫姿勢不同,手感也不同,感覺很奇特。


    有寫大唐律法的,有寫乘法口訣表的,也有寫前朝名家書法的。


    黑板上很快寫滿各種內容,多以楷體為主。


    就連蘇步成都忍不住來試了試,龍飛鳳舞寫下梧縣黑風鄉荒溝村幾個字,蒼勁有力。


    大家看著黑板,嗬嗬傻樂,終於有村學了!


    “阿櫻,這黑板寫滿了咋辦?”蘇步成好奇,長女用什麽擦拭。


    “簡單,用布條一擦即可。”蘇櫻進屋拿了一塊破布。


    輕輕一擦,黑板上的字就沒了。


    “女娘,你寫的怎麽和書上的不同?為何多出東西?”虎子疑惑的看著蘇櫻寫的內容,句子後麵多了奇怪的符號。


    “哦,這是標點符號。”蘇櫻淡定解釋。


    寫的時候,習慣性的帶上標點符號。


    旁人都沒注意這一細節,唯有虎子,剛抄寫過《論語》,一下子注意到。


    “標點符號?是何意思?”虎子一臉懵,先生給的書中為何沒有?


    這話一出,不止虎子,其他人都看向蘇櫻,包括蘇步成、蘇伯彥等一眾蘇家人,從未聽蘇櫻提及這事兒。


    “咳咳!”蘇櫻幹咳一聲,以手捂嘴。


    完了,一時大意,露出馬腳,要怎麽才能掩蓋過去?


    蘇櫻心思急轉,突然想到一個典故,於是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道:“無雞鴨亦可無魚肉亦可唯青菜豆腐不可少不得半文錢。”


    “你們說說啥意思?”蘇櫻對眾人道。


    “無雞,鴨亦可,無魚,肉亦可,唯青菜、豆腐不可,少不得半文錢。”有人自信念道,有啥難得?


    “不對,不對!”有人反對,“應該是‘無雞鴨亦可,無魚肉亦可,唯青菜豆腐不可少,不得半文錢。’。”


    “打胡亂說,誰會不要雞鴨魚肉?光吃青菜豆腐,還不要錢?傻啊?”人群中一下子爭吵開。


    “你樂意把雞鴨魚肉給旁人,還要給錢的?”有人不服道。


    現場各說各的,七嘴八舌,誰也說服不了誰。


    “大家別吵,再看看這個。”蘇櫻抬手製止,在黑板上疾書,“釀酒缸缸好做醋壇壇酸養豬大如山老鼠頭頭死”


    “這不‘釀酒缸缸好做醋,壇壇酸;養豬大如山老鼠,頭頭死。’!”有人信口道,“喲,這誰啊,忒歹毒,詛咒人!”


    “什麽呀,這分明是‘釀酒缸缸好,做醋壇壇酸;養豬大如山,老鼠頭頭死。’,自己不好好讀書,可別丟人現眼!”旁邊立馬有人嘲諷道。


    “誰不好好讀書了?明明就是‘釀酒缸缸好做醋,壇壇酸…’,你才傻,別人詛咒你,你還嗬嗬傻樂!蠢材!”爭議上升到人身攻擊。


    “你說誰蠢材?”被罵的人氣憤不已,擼起袖子要揍人。


    “好啦!大家停下!”蘇櫻大聲喊道。


    眾人停下,看向蘇櫻,“阿櫻,你說到底誰說的對?”


    “各位叔伯!你們說的也對,也不對!”蘇櫻笑道。


    “啥意思?阿櫻,你不能這麽偏袒。”村民們沒見過這麽判官司的,兩邊都不得罪,兩邊都沒得著好。


    “我沒偏袒誰!這就是標點符號的作用!”蘇櫻耐心道。


    “你們看,因為沒有標點符號斷句,每個人理解各不相同,容易起誤會、紛爭!”


    “哦,你的意思是書寫時若加上你寫的那些符號,把句子斷開,就不會發生歧義?”有腦子轉得快的反應過來。


    “對!正確!”蘇櫻點頭道。


    “不是有之乎者也嗎?”有人提出質疑,記得先生說過的如何通過之乎者也斷句。


    “光靠之乎者也斷句不夠,有時會遇到上述這類句子,沒有明確的符號斷開,各自按有利於自己一麵說,這官司誰都無法斷公正。”蘇櫻指了指黑板上的兩個句子。


    反駁的人沉默了。


    “這就是標點符號的作用。”蘇櫻總結道。


    呼!一個不小心,弄出一個爭論,古人真不好糊弄,多虧自己急中生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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