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晦細細把幾本奏折看完,沉吟半晌。


    “愛卿意下如何?”天可汗甚是躊躇,語氣間滿是豪情。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嶺南有此成就,陛下慧眼識珠,用人得力。”杜如晦笑道。


    “愛卿,那這個呢?”天可汗又指了指粉條。


    其實杜如晦看完奏折,再瞥到那盤粉條時,早已猜到跟粉條有關。


    不過沒看到河南道、河北道的霜災,他隻聯想到關中蝗災。


    “這便是嶺南粉條?”杜如晦拿起粉條打量,不住點頭。


    確實是好東西,不過拿去賑災不太合適,造價高,耗損大,要不了幾天山野間便能挖得空空如也。


    “是!在嶺南賣三十文一斤!皆是富人所買。”房玄齡道。


    “三十文一斤?”杜如晦定定看著房玄齡。


    倆人配合默契,一下就聽出話裏的意思,老夥計沒打算拿這去賑災。


    “克明,這裏有河南道、河北道奏折!”房玄齡遞過兩道奏折。


    杜如晦慢慢看完,肯定道,“玄齡是想用粉條置換成陳米賑災?”


    “嗬嗬,不謀而合!”房玄齡笑道,“克明意下如何?”


    “此計甚好!”杜如晦想了想道,“隻是不宜由朝廷出麵!”


    “大善!朕與房愛卿亦是此意!”天可汗大笑,沒想到君臣三人都想到一處了。


    朝廷出麵,世家們立馬捕捉到不同,故意壓低粉條價格,抬高糧價,賑災糧籌集困難,且成本增高。


    若由嶺南那邊的商人一路售賣到各州府、京城、富庶的江南。


    即使有世家知道原料為蕨根、葛根等,也不怎麽在意。


    嶺南商人將粉條所賺錢低價采購各地陳米,悄悄運往河南道、河北道,廣開糧鋪,限量供應,抑製當地糧價上漲。


    這事兒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覺,不能讓世家察覺朝廷在背後做推手。


    不然聯合起來操控河南道、河北道糧價,到時又得餓死多少百姓。


    現在發愁的是如何遴選嶺南道商人。


    商人見利忘義,如此巨大利益麵前,有幾人能保持初心?


    且要有足夠強大的心智對抗世家,完成得好功成名就,一戰成名。


    完成不好,身敗名裂,弄不好被世家大族剿滅,從精神到肉體的消滅。


    君臣三人歡喜過後發愁。


    大張旗鼓派遣官員都沒這麽難,這個主要是不打草驚蛇,繞過世家大族的幹擾。


    朝廷沒有那麽多的錢糧賑災,這次災情麵積廣,持續時間長。


    粉條這個新吃食正好能在各地低價置換出陳米,操作得好,可讓朝廷以極少代價賑災百姓。


    當然這其中不可避免的觸動到世家大族的利益。


    “陛下,看馮詡、韋叔同、李伯淹三人奏折,雖然收到時間有差異,想來他們是商議後上報的,估計他們也看到粉條價值,有意讓朝廷向大唐子民推廣。”


    房玄齡仔細琢磨三人的奏折,內容側重點不同。


    可是韋叔同、李伯淹去了嶺南道,第一時間不應該去見嶺南道最高行政長官馮詡?


    奏折送達時間雖有差異,但間隔不長,反倒顯得有些刻意,欲蓋彌彰。


    “嗯,朕也覺得。”天可汗點頭,“愛卿的意思是讓他們找人?”


    “是!”房玄齡躬身道。


    事密則成,這事兒繞過京師一眾人,由馮詡、韋叔同、李伯淹在嶺南找人,隻要這三人可靠,事情就能辦成。


    “杜愛卿覺得如何?”天可汗問。


    “甚好!”杜如晦讚同道。


    於是君臣三人連夜部署,給嶺南馮詡、韋叔同、李伯淹去了密旨,要求他們務必保密,把置換賑災糧食一事做到悄無聲息。


    要快速運作起來,同時亦需要朝廷出一筆款。


    這筆款不能走戶部,款項撥出有流向,聰明的人一眼看穿。


    隻能從內帑出,內帑相當於皇帝小金庫,去向隻需對皇帝負責,隻要不是用於窮奢極欲、鋪張浪費,禦史台是不會窮追不舍的。


    不然魏征能噴死天可汗。


    貞觀初年,天可汗的內帑其實並不充裕,整個後宮在長孫皇後倡導下,盛行儉樸風。


    不過,若真的三十文一斤的粉條能置換到三文一斤的陳米,耗損後哪怕是六文一斤,也耗費不了多少成本。


    故而天可汗連夜動用內帑。


    京城天街涼如水,深秋時節,崇文殿裏君臣三人喜滋滋的,為成功繞過世家大族慶賀。


    幾道粉條吃食、魔芋燒肉端進來,君臣三人驚覺肚子好餓。


    軟糯、q彈的粉條入口,嗯,從未有過的口感!


    “唉,交通不便、道路險阻,各地通訊阻塞。


    這蒟蒻早就是蜀地百姓常食菜蔬,而京師一帶知之者甚少!像這種曬幹毒性消失之法,知之者估計沒有!”


    天可汗吃著香糯的魔芋感歎道。


    這一次為了籌集河南道、河北帶賑災糧,刻意壓下粉條製作方法。


    待災情緩解,不用朝廷宣傳,粉條流向之處,製作法子也會漸漸知曉。


    “陛下,嶺南梧州刺史我記得好像是盧照時,他在梧州任職時間不短,怎麽突然想到俚人治理策略?”


    杜如晦是吏部尚書,各地州府主官大致有印象。


    偏遠、蠻荒的嶺南道,官員都是任職好幾年不挪窩的,沒人願意接任,那裏常年不出政績,想挪窩沒政績。


    “是啊,梧州在嶺南道裏常年排後,怎一下子開竅,想出如此策略,難道是有高人指點?”天可汗亦覺得奇怪。


    “年底考評時,把梧州考評呈上來,我倒要看看這個梧州到底藏了什麽高人,能讓梧州突然開竅!”天可汗道。


    “是,陛下!”杜如晦躬身道,不止聖上,他也想知道。


    千百年都遊離於漢族外的俚人,一個小小的共同學習先進技術舉動,就能打動、籠絡住,實在出乎他們的意料。


    一直以來,得到的奏報中俚人野蠻、不尊教化難以治理。


    可從梧州的舉措來看,俚人並不是那麽難以接近、難以治理。


    隻要不餓肚子,有地種,不把他們逼急了,跟漢人百姓一樣,很好管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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