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說什麽呢?這麽熱鬧?”鄭娘子帶著幾個婦人進來。


    “盼兒,你們怎麽來了?”楊春華沒想到姐妹們都來了。


    “怎麽,阿櫻來得,我們來不得?”鄭娘子逗道。


    “來得、來得!”楊春華歡喜道,“我這不是擔心誤了你們手裏的活兒嘛!”


    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這屋裏又擠進來七八個女子,滿滿當當的,嘰嘰喳喳,熱鬧極了。


    “喲,這養著傷咋還縫棉服?”鄭娘子隨手拿起棉服玩笑,“嬸子,這是怕春華閑著?”


    “可不,春華躺著無聊,打發時間。”高氏也不見氣。


    鄭娘子打量棉服的身量愣了一瞬,似乎明白什麽,沒再繼續。


    而是轉過話題,“剛才你們聊啥?咋聽你們在說白疊子?”


    “是啊,這棉花跟白疊子那個很像,聊起少時我家花房的白疊子。”


    楊春華順勢接過話茬,卻隻字不提她們剛才聊的紡紗織布。


    高氏、蘇櫻都默契的保持沉默,不想讓這個消息過早傳出去。


    “還說,當年你家那花房可是京城多少人的談資,女眷們引以為榮的是上楊府花房看白疊子花!”鄭娘子撫掌道。


    “盼兒,可知那些白疊子被誰得了去?”楊春華心思轉動。


    “誰知道呢!禁軍抄家,誰敢靠近?不得當同謀抓了去?


    那是不可多得的奇花,不外是收繳珍藏宮裏,興許收繳時有人夾帶一二,那玩意金貴,尋常人得了也不敢種。”鄭娘子歎息道。


    她家緊跟著第二年也被抄家流放,誰都沒落著好。


    一時眾人感歎,不知不覺間過了半輩子,富貴享過,苦也吃過,這輩子倒是過得精彩豐富。


    “春華,叫你悠著點兒悠著點兒,你不聽,整日裏忙東忙西的,這下好了,一次躺下就兩三月!”


    鄭娘子笑道,“昨兒真是嚇死人!習慣你整日忙碌,那麽晚不見蹤影,竟無人懷疑你出了意外!”


    “可不!春華,你呀,就該悠著點兒,活兒哪有做得完的,自己得愛惜自己的身體。”姐妹們七嘴八舌勸道。


    “我省的,謝謝姐妹們的關心!”楊春華心裏暖暖的。


    “哦,對了,差點兒忘了,昨日我發現一大片粉葛,夠挖好幾天!”楊春華總覺得有啥事兒忘了,這會兒終於想起。


    “在哪兒?”眾人激動道,現在原料越來越少。


    “就是我掉溝裏那片地,你們去挖可得當心,那兒很濕滑,千萬別跟我一樣滑到溝裏。”楊春華叮囑。


    “明日我們全都去,叫上裴三郎他們,人多也好有個照應。”鄭娘子建議道。


    “對,都去!”女子們一致讚同。


    她們比不得旁人有丈夫可依,她們是家裏頂梁柱,上有老下有小。


    真要是像楊春華一樣倒下,老人、孩子咋整?


    “阿婆、各位阿姐,你們慢慢聊,我還有事,就不陪你們了!”蘇櫻起身道別。


    “我們也走吧,時辰不早,該回家做飯了!”鄭娘子也順勢告辭。


    “可不,這一天的時間總是不夠用,走吧!春華,好生養著,得空了再來看你。”女子們先後離開。


    鄭娘子故意落最後,見四下無人,悄聲道:“春華,這是給蘇二郎君縫的棉服吧?”


    楊春華見鄭娘子笑得意味深長,麵色一紅,“蘇二郎君為救我,好好一身棉服全刮破,我沒啥拿得出手的,就做一身棉服當謝禮。”


    “哎,我覺得蘇二郎君人不錯,你說他對你會不會也有意?不如你們…”鄭娘子試探道。


    “盼兒,說什麽呢!”楊春華佯怒。


    “當時蘇村老也在場,蘇二郎君下來是因為他身強力壯些,不是你想的那般!”


    “我省的、我省的!”鄭娘子不跟她爭辯。


    “我覺著你還年輕,如今蘇二郎君正好單著,不如你們湊一對兒,你也有個依靠不是。


    若是再生個一兒半女,你也苦盡甘來,蘇家不錯,值得托付!”


    “盼兒!”楊春華打斷鄭娘子的話,“人家蘇二郎君救我,我反倒賴上,這讓村裏人如何看我?”


    “春華!你呀,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我聽過蘇二郎君的事兒,他前妻是個腦子糊塗、拎不清的,鬧騰得很才休掉。


    不然還沒這機會!咱村裏寡居婦人不少,想嫁的大有人在。


    我們好歹有兒有女傍身,你啥都沒有,可抓緊了,過了這村沒這店!


    蘇二郎君不差,也是有本事的人,修路全靠他掌事!”鄭娘子真誠道,“想好了可千萬別猶豫!”


    楊春華的心亂了,久久沒說話,鄭娘子何時走的都不知曉。


    高氏進來,默默縫著棉服。


    “阿娘!你都聽到了?”楊春華看著母親。


    “嗯!”高氏沒抬頭,“盼兒說的沒錯,蘇二郎君人不錯!”


    “可是阿娘,公婆咋辦?他們沒了兒子,沒了孫子,我若再嫁,他們二老無人奉養。”


    楊春華對蘇老二動了心,可是放不下王老漢老兩口。


    “人各有命,你在王家侍奉這些年,兒媳當到這個份兒上,她王家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王家不是還有子侄嗎?再說再嫁不還是在一個村,真有事誰還會不管?


    你不欠王家,再嫁也是堂堂正正,誰也攔不了你!”高氏淡然道。


    看著女兒給王家當牛做馬,她心裏何曾好受?可村裏壯勞力就那麽幾個,想再嫁都找不到接盤的。


    好不容易小秦氏騰出位置,村老們誰不心動?誰不想熱灰往自家扒拉?


    剛才鄭盼兒的話既是肺腑之言,又何嚐不是她的真實想法?


    若楊春華聽不出弦外之音,一味推拒否認,高氏知道鄭盼兒絕對會毫不猶豫主動出擊。


    鄭盼兒性子直爽、潑辣,更有主動性。


    現在克製,是礙著情麵。


    但這份情麵在自己一生幸福麵前不堪一擊,誰不想找個好男人?誰不想有個堅實依靠?


    再說這王老漢兩口子,敷衍得很,女兒摔成這樣,到現在連根毛都不見送來。


    高氏心中不舒坦,到這份上,還指著春華侍奉他們一輩子,做夢!


    人都是自私的,身為母親,高氏希望女兒有個好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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