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父覺得麵上無光,遭熟人打趣嘲笑,越發的不喜歡慕朝然,對他很冷漠。


    慕父的原配慕夫人,自然更是視慕朝然為眼中釘,肉中刺。


    那就更不用提慕衡和慕毅了。


    這一路走來,慕朝然是腥風血雨,艱難坎坷。


    從不是表麵上看到的那般光鮮亮麗,風光無限。


    人前多富貴,人後多遭罪。


    慕朝然並不想提起這段過往,不是覺得累,而是認為這是他的必經之路。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也隻有在林惜歌麵前,他才能這麽暢所欲言的談及自己的身世和過往。


    林惜歌咬著下唇,鼻子已經開始發酸了。


    不知道為什麽……她很想哭。


    心疼他心疼到想要掉眼淚。


    吸了吸鼻子,林惜歌小聲的問道:“那你母親現在在哪?身體安好康健嗎?”


    雖然,慕朝然母親並不光彩,年輕時是慕父的情人,未婚生子,受盡白眼和奚落,但如今慕朝然手握大權,慕母也跟著享福,苦盡甘來了吧。


    人生是一場馬拉鬆。


    不到最後,不知道誰能贏。


    因為生下的兒子足夠爭氣,慕母的下半輩子,總算可以挺直腰杆了。


    誰知道,慕朝然的低聲回答:“我沒見過我母親。”


    林惜歌的心都要碎了。


    碎成一瓣一瓣的,無法拚湊。


    怎麽會這樣呢?為什麽?


    “她……她不在人世間了嗎?”林惜歌顫抖著聲音,哽咽不止,“還是,她也不認你不喜歡你,認為你的出生是她人生的汙點,她重新去追求她的生活了?”


    慕朝然搖了搖頭。


    林惜歌深吸了一口氣,掐住掌心,再次試探性的問:“她生下你之後,就將你交給慕家,然後遠走高飛,再也沒有出現過?或者,慕家不許你們母子相見,更不許你認她?”


    從世俗角度想一想,兒子跟了慕家,肯定比跟著無權無勢的母親要好過得多。


    可惜……


    慕朝然還是搖了搖頭。


    這下林惜歌懵了,茫然了。


    怎麽回事?都不對?那還有哪種可能?


    她實在是想不出了。


    “我說了,沒有見過我母親,惜歌,”慕朝然聲音沙啞,“是因為,我對她一無所知。我並不清楚她是怎樣從海城消失的。你剛剛說的那些,我也都猜測過,但我無從查證。”


    反正,在慕朝然的世界裏,“母親”這個角色始終是缺席的。


    其實這也可以解釋了,為什麽慕朝然會愛上林惜歌。


    他沒有感受過真正的家庭溫暖。


    所以在蘇市時,朝九晚五,買菜做飯,過著那般有人間煙火氣的日子,給了他身心和精神上的極大滿足。


    內心深處裏,慕朝然是渴望一家團圓的。


    童年的缺失,要用這一生來彌補。


    究竟慕母是被迫放棄慕朝然,還是主動不要慕朝然,無從得知了。


    再加上……也過去這麽多年了。


    也許,她有了新的家庭,過上了新的生活,非常安定幸福,那麽慕朝然又何必千辛萬苦的去找到她呢。


    各自安好,就已經足夠。


    林惜歌咬緊著下唇,才讓自己沒有哭出聲來。


    她真的沒有想到,慕朝然還有這樣的一段身世。


    從他出現在她的世界裏,他就一直在給她溫暖和愛意,改變她,包容她理解她。


    於是,她就理所當然的以為,慕朝然生活富足,精神世界更是多姿多彩,才會有源源不斷的正能量輸送給她。


    卻原來,他也過得如此的破碎。


    林惜歌好想好想抱抱他啊。


    如果她早點知道的話,她會更關心他,多給他一點關愛的。


    “這就是我的身世了,”慕朝然微微歎息一聲,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態,聲音也恢複正常,“不過說起來,我已經算是很幸運的了。起碼,慕家認了我。”


    然後,他才有機會參與繼承人的鬥爭裏,才能有今天的地位。


    如果一開始慕家都不接納他,他該如何是好?


    林惜歌低著頭,手裏還握著筷子,可是她的手在抖。


    實在是偽裝不下去了,她放下筷子,背過身去,雙手捂著臉。


    見她這副模樣,慕朝然起身走到她身邊。


    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剛一搭上去,她就撲了過來,埋首在他胸膛裏,眼淚迅速的染濕他的襯衫。


    “怎麽哭了?”慕朝然一驚,低下頭看著她的頭頂,“嗯?”


    和他吵架,口口聲聲的說離婚的時候,她都還挺堅強的。


    這會兒怎麽哭得稀裏嘩啦。


    林惜歌什麽也不說,隻是哭得一抽一抽的,肩膀也一聳一聳的。


    慕朝然故意輕鬆的逗著她:“該不會,是聽說了我的故事,心疼我了?那倒不必,惜歌,我過得挺好的。錦衣玉食的少爺,從來沒有為錢發過愁。走哪裏都有人對我恭恭敬敬客客氣氣。”


    “至於接管慕家,也挺簡單的,因為我的對手都太弱了,根本不值一提,不用放在眼裏。唯一的煩惱,就是你非要跟我離婚,確實讓我很頭疼啊……”


    林惜歌的眼淚掉得更凶了。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他會有這樣的過去。


    她一直都以為,他生來尊貴,無憂無慮。


    “惜歌,”慕朝然揉了揉她的頭發,“我是騙了你很多,隱瞞了許多,但其實在領證的時候,我跟你說,我是孤兒……是因為在我心裏,我真的是這麽認為的。”


    慕父根本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


    母親呢?


    他從未見過,不知道她長什麽樣子叫什麽名字,也無人敢在他麵前提起。


    他跟孤兒……確實沒有什麽兩樣。


    慕朝然心裏認可的親人,隻有爺爺。


    “以我現在的能力,想要和爺爺對抗的話,其實易如反掌。”慕朝然低聲歎了口氣,“但我始終尊重他,敬愛他。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我。”


    林惜歌哽咽著問道:“為什麽你……你不早些告訴我呢?”


    “我不想你為我難過。”他應道,“看,現在你在掉眼淚,我很心疼。”


    他的指腹輕輕擦過她的眼角。


    “但我又覺得,惜歌,你的眼淚是為我而流,我又有些高興。”


    慕朝然想,怎麽會有這樣複雜且矛盾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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