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家並不是每個人都如何必一般有勇氣說走就走,何花要求再待一天,何必說後天要考試,早點去適應一下也是好的,但何花卻沒有將考試放在眼裏,她說會就是會,不會適應了也不會。


    夜晚,何必兄妹二人與劉老頭端著小板凳到了樓頂,這是他們的保留項目,樓頂看月亮,在靜謐之中享受月色。


    今天月亮很給麵子,又大又圓,樓頂的視野極其開闊,小縣城裏沒有那般參天的高樓,沒有那燈光掩映之下的城市夜景,在這裏唯有月光有著絕對的權力,用月色光輝點亮目光所及的一切,直到那條筆直的天際線,在穹頂之下,夜本就該是這般朦朧的,充滿著詩意的。


    “何花,記住這一切吧,城市裏什麽都好,但就是這夜色比不了。”何必感慨道。


    小樓旁邊有一棵樹,其筆直的衝向天際。


    “我是有多久沒上來了,它都長這麽大了。”


    何必看著這棵樹,其身高已經遠遠的超越了小樓,其樹梢映照在天際,仿佛長出了一個月亮。


    “蜀都沒有夜空嗎?”


    何花有些傷感,這種朦朧的月色確實極易勾動人的悲涼之情。


    “有,但更多的是燈光,燈光取代了星光,月光,高樓更是遮擋了天際,在那裏你會遺忘夜空,你會想不起還有這般柔美的夜色。”


    何必心情被夜色勾動,月光為其披上的銀色的披風也受其感染,無意之間何必心體竟然引動了意,這不是何必充滿殺氣的勢,這是一種讓人覺得美但憂傷的勢,心體與勢相合,這股悲傷之意竟然從小樓之上向著四方蔓延。


    何花受此感染竟然忍不住流下了眼淚,夜色中種種過往瘋狂的湧上心頭,其抽泣之聲越發的明顯,而小樓周圍不遠處的零散的住戶都逃不過這種悲涼意境,大大小小的哭聲隱約的傳出。


    劉老頭飽經滄桑,他愕然發現自己居然想哭,被自己這種情緒嚇了一跳的他一個踉蹌從凳子上跌倒,這等聲勢自然打斷了何必,這股悲涼之意戛然而止。


    何必有些茫然,他正看著那輪圓月,他並沒有發現自己剛才勾動的意境,他隻是有一種好像洗了個澡的錯覺。


    “老劉,沒事吧。”


    何必回神之後,趕緊上前扶起劉老頭,雖然他平時與劉老頭說話沒大沒小,但他可不會覺得劉老頭的那把年紀是假的,這把年紀的人可經不起摔打。


    “能有啥事,沒坐穩而已。你小子到大城市走一遭,怎麽,還學會了這種娘們兒般的扭捏。”


    何必沒聽懂劉老頭的譏諷,心想自己以前再混蛋也沒有不尊老愛幼吧,不過扶了他一下,怎麽就扭捏了。


    “何花,你哭啥?”


    何必注意到何花在抹著眼淚,他想不明白了,不就是出趟遠門嗎,以何花的性子雖然是第一次,但也不至於到這地步吧。


    “我哪裏在哭,剛才有陣風,迷了眼而已。”


    何花如此回答何必才覺得正常,心想自家妹子可不是那種扭扭捏捏之人,可笑老劉居然說我扭捏。


    “哼,我累了,我先回了。”


    何花端起板凳就往回走,她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就流淚了,她憤怒於自己的軟弱,這更加堅定了她的離家的心,這就是少年人的倔強,其實她不知道她流淚其實與她無關。


    “老劉,我怎麽突然覺得就在這種小地方過一輩子其實也挺好的。”


    何必見何花離開了,才與劉老頭說了自己此時的心境。


    “好個屁,老頭子我是一把年紀,不想折騰了,你小子憑什麽待在這兒?”


    劉老頭毫不客氣的直接回懟何必,何必竟一時懵住了。


    “你說的什麽話,我在這兒長大,我憑什麽不能留在這兒。”


    “你小子少年心性,這裏有什麽值得留戀的,留戀我嗎?老頭我沒幾年活頭了,那你還留戀啥,想著我那塊地?等我死了好繼承我那塊地?”


    劉老頭說話直戳心窩子,何必的少年心性一下就起來了。


    “嘿,老劉,你別說,現在我還真看不上你那塊破地,你等著。”


    說完何必一陣風似的消失了,然後又一陣風似的回來了。


    “給,當初你給的一千塊,我轉手就變成了十萬塊。”


    何必瀟灑的甩給了劉老頭一個口袋,裏麵正好包裹著十萬塊錢。


    劉老頭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淺笑,看都沒看就將十萬塊扔了回來。


    “你顯擺什麽呢,是嫌我死得還不夠快?這窮鄉僻壤的,你放十萬塊在我這裏是要幹啥,巴不得別人來搶嗎?”


    “劉老頭,你吃了槍藥啦,別不識好人心啊。”


    何必接住了劉老頭扔回來的錢,轉念一想他說的也沒錯,在這地方十萬塊也沒有用處,錢比紙沒多大的區別,或者還沒有紙實用。


    “這樣,你留一萬,萬一哪天想通了想來找我,就當路費了。”何必抽出了一萬遞給劉老頭,“你啊隻要沒事別到處顯擺,也不會有人知道你身上有錢。”


    劉老頭這才接過了何必遞來的一萬塊錢,這時何必拿出了身上的手機。


    “老劉,見過沒,手機。”何必顯擺道。


    “嘚瑟樣兒,我見到手機的時候你還沒投胎呢。”劉老頭毫不客氣道。


    “我……”何必啞口無言,“我意思是以後你要來找我,就到了蜀都之後給我打電話,給你那一萬完全夠買一部手機了,這是我的號碼,你記住了。”


    何必與劉老頭在樓頂之上,月光之下聊到了很晚很晚,他們也將如今晚的圓月一般,從明天起就要分別。


    所謂生離死別,雖然二人沒有聊這個話題,但他們心中或許都清楚,明天的分別之後很難說得清是否還有再見之日。


    何必一直拉著劉老頭不準他回去睡覺,劉老頭卻是執意要下樓,他說困了,他說明天要睡個懶覺,他說何必離開之時不要來打攪了他的美夢。


    他說很久沒有做過美夢了,今晚肯定能睡個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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