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寧還沒睡,她在和趙如意,王媽,以及小溪在看畫。


    這畫是楚尋畫的,對,沒聽錯,是楚尋畫的人物圖,還是人鬼情未了,這哥似乎和這本就死磕上了。


    圖畫的是真好,趙如意喜歡的不行,想繡出來練練手。


    “真好看。”小溪感慨。


    單純的小姑娘還不知道兩個男人畫在一起什麽意思,以為是單純的社會主義兄弟情,王媽則是以為這是一對兄弟,趙如意單純覺得圖畫好看,許寧…


    許寧想著,怎麽樣才能讓楚尋畫長生呢?他的審美畫工想象力都在線,許寧想看看虞免的樣子。


    四顆腦袋湊在一起,可裴濯隻看到了趙如意和許寧的,他走過來,扯著趙如意將他拉在了一邊。


    趙如意莫名其妙,不明所以的看著裴濯,一副他不知道做錯了什麽的模樣。


    王媽和小溪也嚇了一跳,眾人聞到了裴濯身上的酒味,還以為他喝多了…


    裴濯喝多了…有點可怕,於是王媽拉著小溪以及一臉懵的趙如意走了,趙如意走到門口,又折回來將桌上的畫收了。


    門關上,屋子裏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


    裴濯無語:“這個趙如意…”


    許寧“…”


    許寧知道趙如意的性子的,雖然年紀上來了,可心思單純的還不如他弟弟。


    不過到底是個男的。


    帶入一下自己,若是裴濯身邊有個這樣的姑娘,她可能也會在意。


    於是她安慰裴濯,以後一定和趙如意保持距離,安慰完,她又想起來,今天他們是四個人,趙如意坐在王媽和小溪中間,她和趙如意隔著老遠的距離呢…


    如果裴濯真的介意,就不會把趙如意留在家裏了,可見他心裏是不介意趙如意的…


    那就是在借題發揮了。


    可能裴濯心情不太好。


    得出了結論,許寧耐心問:“是不是李大人府上遇到什麽事了?”


    裴濯點頭,很是為難:“有點。”


    “什麽事?李大人使美人計了?”


    裴濯“…”


    許寧好笑:“還真是美人計?”


    裴濯點頭,被她問的還有點心虛是怎麽回事?


    “那你把持住了嗎?”


    “我當然把持住了。”裴濯一五一十的將今天的事說了,他忍不住吐槽:“我真服了,李大人多大年紀了,他居然使這種下作的手段,還是莊玉清聰明,他就喝了一杯,倒下再沒起來。”


    裴濯有點懊惱:“我本來打算裝醉的,可被他搶先一步,我隻能幹巴巴的坐著,麵對李大人一輪又一輪的試探。”


    他真的有點煩。


    李大人的局淺顯又下作,可就是這樣,彼此都心知肚明的情況下才讓人覺得愈發惡心。


    裴濯一肚子火氣,剛想說什麽,許寧問:“李小姐長的怎麽樣?”


    “還…”行字沒出口,裴濯改口:“我哪裏看清她什麽樣了?身上的香味衝鼻子,嘴上的口脂跟吃了小孩一樣,莊玉清看到她都惡心吐了,我當時也要嚇死了。”


    他撲進了許寧懷裏尋求安慰。


    許寧“…”


    …


    李家。


    王大人喝了最後一杯酒。


    “李大人的手段還是一如既往的拙劣。”


    李大人麵色不渝的看了他一眼。


    “手段拙劣,管用就行。”


    “那管用了嗎?”王大人嘲諷的看著他。


    “總有管用的時候。”李大人冷笑了一聲:“總比守著那點可笑的清高混吃等死的強。”


    王大人站起來:“道不同不相為謀,往後這宴會不要請我了。”


    說完便大步離開了。


    李大人重重的捶了下桌子。


    …


    第二天,裴濯一來就看見莊玉清揉著頭,表情痛苦。


    裴濯“…”


    不是,這哥還裝上癮了吧。


    “莊大人,早啊。”


    裴濯笑著打招呼,莊玉清淡淡點頭,頓了頓他說:“昨晚喝多了,多謝裴大人送我出來。”


    “莊大人客氣了。”


    沒多久王大人來了,王大人有個茶壺,每天要喝很多很多的枸杞水,說是人到中年幹什麽都有點力不從心,喝點枸杞水補補。


    這一點裴濯和莊玉清也假裝理解了。


    不過…


    昨晚,李大人的宴會上除了莊玉清裴濯還有王大人。


    兩個人都覺得這個王大人可能不簡單,結果王大人也不避諱,和他們閑聊。


    王大人和李大人當年就是同期的進士,李大人是榜眼,王大人是探花…


    “狀元是誰?”裴濯問。


    這個莊玉清知道。


    “是王寧之大人。”


    裴濯“…”


    居然是他。


    王大人給他們解釋,當年他們一起進的翰林院,三個人的關係就像莊玉清,雲錦,和裴濯,一開始都很好,三個人意氣風發,也想做出一番成績來的,大家也都堅持著自己的底線,誰也不站隊,不和朝中那些人同流合汙,不趨炎附勢,結黨營私,甚至於他們還一起編綴了一本史書,本以為能得到皇帝的高看,可是他們都想錯了,這本書最終的功勞被當時比他們官職的高的大人得了,那人以此為跳板,得到晉升,入了內閣,


    這件事對三個人打擊很大,後來沒多久,王寧之就也被調去了內閣,而李大人在沉寂一年後也想通了,攀上了張明啟,至於眼前這位王大人,他像是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堅持自己的底線,所以他在冷板凳上坐了十幾年。


    裴濯和莊玉清久久無語。


    半晌,莊玉清忽然問:“王大人您後悔嗎?”


    王大人喝了一口茶,笑道:“有多大鍋,做多少飯,別看他們都風光,說不定什麽時候命都丟了,覺也睡不踏實,蠅營狗苟的,也不知道為了什麽?我呢,雖然看起來一無所成,可我活的自在。”


    王大人笑著又喝了一口茶,仿佛對一切並不關心,因為水喝的多,他還上了好幾趟茅廁,回來後他就忍不住感慨:“可能真是老了…”


    莊玉清“…”


    裴濯“…”


    …


    下午出衙門的時候,裴濯看見了一個熟人,莊雲清也看見了,兩個人對視一眼,朝那人走過去。


    章父比以前更瘦了,一直挺著的背佝僂了,身上還有傷,臉頰都瘦的凹陷了下去,就像是被抽走了精氣神的木偶。


    瞧見裴莊二人,他抬起頭,對二人點點頭。


    “兩位大人,我想找雲大人…”


    莊玉清將雲錦的情況說了一遍,沒說他失蹤了,隻說他回去探親了。


    可章父似乎明白了什麽,他苦笑了一聲:“是我害了他。”


    裴濯看著章父,鄭重的說:“這是雲大人自己的選擇。”


    可章父顯然沒聽進去。


    他苦澀的笑了笑,看了看翰林院的大門。


    “我讀了大半輩子書,就執著中舉當官,後來自己不成了,就把希望寄托在章成身上,我希望他能功成名就,光宗耀祖,也算是圓了我的心願。”


    他搖搖頭:“早知道…早知道這樣…就不讓他念書了,在家裏種一輩子地也沒什麽不好。”


    章父歎了口氣:“若是將來雲大人回來了,勞煩兩位幫我帶句話,就說我們對不起他,卻也還不了他什麽了。”


    章父說完,對他們拱手作揖,之後離去。


    裴濯和莊玉清就這麽盯著他瘦弱佝僂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


    莊玉清的消息靈通,他說:“章成在獄中自盡了。”


    莊玉清歎了口氣,去年這個時候,大家意氣風發,進考場,出考場,等著放榜,…


    他還記得第一次穿上官服的喜悅,第一次進衙門的忐忑。


    可就這麽短短一年,章成的一輩子就沒了。


    莊玉清歎了口氣:“聽說章成的屍體上沒一塊好肉,說不準是自盡的還是被人殺了。”


    章成隻是個寒門子弟,無依無靠,無權無勢,進了監牢更是別人的魚肉。


    魚肉…


    裴濯想,曾幾何時,他又何嚐不是別人砧板上的魚肉。


    或許是受了影響,裴濯有點悶悶不樂,他到底還年輕,有些事他想不通,便覺得迷茫,堵心,難受,又有種說不出的無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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