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鍾世子真的喜歡男的嗎?”許寧看著裴濯,一臉八卦,不等裴濯點頭,許寧就問:“他不會喜歡你吧?”


    這可就驚悚了。


    裴濯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鍾世子當然不是喜歡裴濯,他也不喜歡男人,就是隨口胡說,至於他之前的名聲之所以那麽差勁…


    他舒了口氣。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話本子裏必須按著劇情走的惡毒反派,有時候又像是戲台上粉墨登場醜角。


    他也算是出生顯赫富貴,可從小的人生就像是被人安排好的。


    他喜歡讀書,成績還不錯,可是某一天,他就不被允許讀書了,昨天還誇讚了他的先生,今天就放出風說他頑劣難以管教。


    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去找德寧公主,公主喝的醉醺醺的,告訴他老實點,這就是他的命。


    後來就有人教他玩各種紈絝子弟才會玩的東西,鬥雞鬥狗,他身邊的小廝仗勢欺人,最後也算在了他頭上。


    十三歲的時候,第一次做夢弄髒了被褥,伺候他的丫環笑著說他長大了,第二天,丫環就被發現投井了,府裏人人都知道那丫環是被鍾世子欺辱了,自盡的。


    對了,這個全府的人不包括他,因為換了丫環很久之後,鍾世子才知道了這件事。


    後來的丫環也是美貌纖細,並且總是會做些讓他費解的事,然後過段時間,這個丫環就會以一個奇怪的理由死去…


    然後,府裏的人看他的眼神就變了,鍾世子慢慢就習慣了,外麵有什麽傳言他都不奇怪。


    至於喜歡人妻…


    鍾世子不覺得他有這個愛好,傳聞中那個被他霸占死去的書生妻子,也隻因為鍾世子看他們很恩愛,羨慕的看了幾眼,之後那個書生妻子懷孕行動不便,鍾世子幫了個小忙。


    就是這個小忙給那書生一家帶來的滅頂之災,鍾世子也是在那人死後很久之後,才知道了他的名字。


    至於章成…


    章成啊…


    那日在樹林,鍾世子不是跟了上去,他路癡,迷路了。


    不過說出來恐怕也沒人相信。


    在所有人眼裏,他就成了十惡不赦的大惡人。


    所以人生有什麽道理可講呢。


    鍾世子唯一的愛好是看話本子,各種各樣的話本子,通過話本子裏的故事世界,暫時忘記現實中的糟心事。


    可是看多了,他又發現,這些話本子千篇一律,毫無新意。


    高門小姐就喜歡貧苦書生,高冷小姐和府裏下人在一起了…


    鍾世子就覺得離譜且可笑。


    高門大戶的小姐啊,驕傲高貴,自詡高人一等,怎麽和下人在一起?下人在他們眼裏和牛馬豬狗是一樣的…


    直到看到了尹在水的書。


    鍾世子隻覺得驚豔。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文。


    他瘋狂的迷戀尹在水。


    一開始,他和所有人一樣認為這是個男人寫的,認為裴濯就是尹在水。


    他開始對裴濯感興趣,後來他發現所有人都對裴濯感興趣。


    他那個醉醺醺的公主母親,他那個常年不回家的神秘父親居然回來了…


    鍾世子今天心情不錯,回到公主府的時候,他又看到了八公主。


    八公主還是一副天真的模樣,嘟著嘴,說話的時候兩片嘴唇不碰在一起。


    “皇姑姑,您就幫我說說話嘛…”八公主靠在德寧身上撒嬌。


    鍾世子發現德寧眼底有厭惡和不耐,但是她忍著了,她溫柔的笑著對八公主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哪裏能做得了皇上和皇後的主。”


    八公主還是嘟著嘴…


    鍾世子想拖下鞋子抽她的嘴。


    不過他忍住了。


    他走過來,笑著問:“什麽事啊?”


    八公主又過來纏著他,抱著他的胳膊,用胸脯似有似無的蹭來蹭去。


    “南越皇子來了,母後想讓我嫁給南越皇子。”


    “哪一個?”鍾世子好奇。


    南越皇子他見過,大皇子威武,三皇子俊美,八公主跟坨狗屎一樣,配不上人家吧?


    前麵說了,豪門大戶小姐們看不上下人,可八公主和她的侍衛睡了,也許宮裏還有好看的太監…


    這在鍾世子看來,無異於和狗睡了。


    人家南越皇子們也不是茅坑,無端要點屎放回家擺著吧。


    “還不知道。”


    八公主嘟著嘴無奈的說。


    鍾世子看著她嘟起來的嘴,又想抽她了。


    德寧公主最終也沒有幫她說,事實上,鍾世子覺得八公主走這一趟也不是為了讓德寧說情。


    “你來幹什麽?”鍾世子直接問。


    八公主說:“能幹什麽?當然是請姑姑幫我說情了。”


    鍾世子嗤笑,實在沒忍住說:“南越皇室都沒定的事,你倒是能多想。”


    八公主說:“我這叫未雨綢繆。”


    鍾世子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八公主說:“我要是個男的就好了。”


    她就能像三皇子那樣所心隨欲做自己喜歡的事。


    可她偏偏是個女人…


    皇室的女人和外麵的女人也沒什麽分別,外麵的女人自由點,或許還可以嫁給心愛之人,可皇室的女子卻像個物件一樣,可以被人送來送去…


    鍾世子說:“男人也沒什麽好的。”


    兩個人同時歎了口氣。


    而被八公主說起的南越三皇子,卻盯著春喜鎮結局篇陷入了沉思。


    這個結果是他沒有料到的。


    陸豐顯然也沒有料到。


    他們覺得被許寧針對了,赤裸裸的針對……


    …


    春喜鎮完結篇


    …


    春喜鎮的紙人要走出鎮子。隻有一個辦法,擁有一副骨頭。


    對,就是那副我們曾經厭惡的親手剔去的凡人骨頭……


    現在卻拚了命的想要拿回來。


    有骨頭支撐的紙人就和活人無異了。


    曾經厭惡的恨不得立刻擺脫的身份成了遙不可及的夢,而曾經奢求付了及大代價得到的永生卻成了擺不脫的枷鎖……


    人怎麽可以這麽賤呢?


    我問自己,最後得出答案。


    人是貪婪的,愚蠢的,也是賤的,他們永遠得不到滿足。


    十年前,我知道了尹家人是春喜鎮的守鎮人,他們是鎮子裏唯一有骨的人,可這骨也不是永久的,他們隻可以離開鎮子十年,十年後還是需要回來換骨……


    我以前大概就是個不擇手段的人,所以在知道這個辦法後,我想盡辦法成為了尹在水的好友,並且鼓動他和其他人一起逃出鎮子,然後……


    然後我在眼前這個屋子裏……屋子裏……


    我看著“新鮮”的尹在水,是的,他很新鮮,我拿走了他的骨頭,他現在這身骨頭長了十年才成……


    我們彼此對視,他對我沒有恨,平靜的像是久不見麵的老朋友。


    真是可笑,我居然能在一副白骨上,看出他的情緒。


    我覺得我可能瘋了。


    不然為什麽我會陷入如此怪誕荒謬的噩夢呢?


    也許夢醒了,一切都會結束吧……


    可我說過了啊,人總是又賤又貪婪。


    如果有鏡子,我會看到我長了多麽一張無恥的貪婪的臉。


    這次……我之所以回到春喜鎮就是為了新的骨頭而來,隻要有了這骨頭,我就可以……就可以重新出去了,重新擁有十年的自由時光,我就又是人了……


    我好想好想做回人……


    “在水,再給我十年時間好嗎?我保證,十年後我還會回來……我真的隻要十年……”


    我對尹在水說著虛偽的客套話,其實我也不確定我十年後會怎麽想,也許我會後悔這麽對待朋友……也許……我依舊會回來,奪取他新長出來骨頭……


    誰知道呢,


    人的複雜程度遠遠的超過了我的想象,在生死利益麵前,鬼都不知道他怎麽想。


    因為沒有什麽比人更壞了。


    在水隻是看著。


    我討厭他這樣。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我又有什麽錯呢。


    他為什麽要這麽看我,仿佛我是什麽十惡不赦的人。


    我是嗎?


    我不是。


    我隻是想要活著出去而已,我又有什麽錯?


    我慢慢的上前,輕聲的說:“對不起了在水,我的朋友。”


    謝謝你為我做的犧牲,我會永遠記住你,或許……十年後我會再次站在這裏看你……


    為我提供新的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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