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章也不認識藺懷瑜。


    他盯著他看了半晌,問:“這尹在水的書真那麽好看?”


    藺懷瑜說:“自然是好看的,不然您看看這京城的年輕人怎麽都喜歡呢?”


    林章冷笑:“不過是些不入流的東西罷了。”


    這話藺懷瑜就不愛聽了


    “您所謂的入流是什麽?”


    “自然是聖人的言論。”


    藺懷瑜嗤笑:“那你回去讀聖人書唄,來我們吉祥書齋幹什麽?”


    書院的學生大都怕林章,同僚們也大都對他客氣,家裏人更是在他的嚴格掌控之下,已經很少有人敢這麽對林章說話了。


    “豈有此理。”林章怒道:“你就是這樣的家教?”


    林章就要對著藺懷瑜輸出說教,也是巧了,藺父也聽說最近吉祥書齋的事了,正好路過就過來看看,結果還沒到跟前就聽到有人在教訓他兒子。


    藺父哪裏能忍,當即走過來,氣勢洶洶:“你又是什麽東西?我的兒子也輪得到你來說教?你自己沒兒子嗎?”


    林章一回頭就看見一個和他差不多年歲的男人站在麵前,正憤怒的瞪著他,他皺眉指著藺懷瑜,一臉嫌棄:“這是你兒子?”


    “是,怎麽了?”


    藺父挺了挺圓滾滾的肚子不善的盯著林章。


    林章皺眉,上下打量藺父一眼:“既然為人父,就有教育好自己子女的責任,你兒子年紀輕輕不學好,就在這…”


    他還沒說完,就被藺父打斷。


    “你到底是誰?我的兒子好的很,還用不著你說…”


    他現在出門都靠兒子撐門麵,別人對他都客客氣氣的,比以前可有麵子多了。


    眼前這人是神經病吧,他兒子是皇子龍孫嗎?就來說他兒子不好?


    林章氣的要死,他的仆人站出來說:“這是咱們國子監的林大人,這天下沒有誰比他更適合教書育人。”


    仆人十分自豪,顯然這樣的情形他們沒少經曆。


    以往別人聽說國子監的林大人,都會道歉承認錯誤,並且對林大人敬仰稱讚一番。


    可是現在…


    藺父捂著肚子笑了。


    “原來你就是林公子的父親…”藺父嘖嘖嘖了幾聲:“能讓姑娘在大街上爭來爭取,林大人果然很會教兒子啊。”


    “你…”林章氣的說不出話來,可他是老學究,翻來覆去沒什麽營養也罵不出什麽新意。


    倒是藺父是個混不吝,大嗓門不帶髒字的將林章損的體無完膚。


    林章活這麽大,從未受過個如此奇恥大辱,指著藺父吐了口唾沫:“老潑皮……老無賴……我不跟你這種人計較…”


    然後他就詞窮了。


    周圍的人聽到這邊的動靜都圍了過來,大家都認識藺懷瑜,也有國子監的學生,看到林章大家都十分意外。


    “林大人不是不喜歡尹在水的書嗎?怎麽今天也來了?”


    “啊呀,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有的人嘴上說著不喜歡,其實心裏可喜歡的了。”


    “還是兄台你懂得多……”


    眾人指指點點的,林章氣的拂袖而去。


    藺父冷哼:“什麽東西,自己沒兒子,來管別人兒子。”


    說完他注意到周圍人都在看他,他還有點不好意思,這時候有個青年說:“大叔,您可真厲害,居然敢罵林大人。”


    藺父得意:“什麽林大人,誰讓他欠罵。”


    那青年一臉崇拜的看著他。


    其他人也感慨:“藺掌櫃他爹還挺厲害的。”


    “誰叫林大人先罵人的,他在國子監教訓人還不夠,這大街上,人家憑什麽讓他教訓。”


    “就是,林大人總是高高在上的,嘴上說著不喜歡尹在水,居然偷偷跑來買書,真是表裏不一……”


    人群議論紛紛,藺父就走開了,跟著藺懷瑜到了吉祥書齋,看了一圈,他端著架子說:“你這地方弄得還行。”


    藺懷瑜看他。


    這大概是他印象中,他爹第一次維護他。


    他沒有那麽感動,就像是小時候最想吃的糖果,等到長大後再吃就不是那個味道了。


    他和父親也就隻是這樣了,中間隔一道裂紋,怎樣也修複不了了。


    藺父也感覺到了。


    可他也拉不下臉,於是沉默了半晌問:“你今天回家吃飯不?”


    藺懷瑜:“我每天都回家吃飯。”


    他是回去,但是是去隔壁他買的院子裏和他娘吃。


    藺父從沒被邀請過,他也知道自己不受歡迎。


    可是人年紀大了些,好像就開始注意親情了,然而他們年輕時候不曾關心的孩子們,現在也長大了,在最需要父愛的時候沒給,他們想給的時候人家已經不想要,不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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