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二人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畢竟先前他們都仔細探查過這長炎樹,並未發覺其生有靈智,因此隻當是草木而已。


    靈植化形可要比野獸更為艱難,畢竟其雖有生氣,但靈智實在是蒙昧無知,完全是些本能驅動的念想。


    想要達到野獸的程度,都得花上很長一段時間,更別提開智了。


    是以一開始離陽都沒往這一方麵想,直到李青生點出這長炎樹存活了上萬年,他才靈光一閃,腦海當中不禁浮現出了這個猜測。


    但現在看起來,似乎為時已晚。


    粗大的根莖從熔岩湖當中升起,落在地上,便化作了一雙大腳,單單是踩下去,便掀起陣陣塵霧,引得此方天地大震。


    從樹幹之上分化出千百根枝椏,齊齊變幻成擎天大手,遮天蔽日,逐漸扭結出一道奇怪的梵文,卻是與先前在岩壁之上的極為類似,攝人心神,奪人魂魄。


    那些火紅的果子隱沒在茂密的樹冠當中,隻留下了兩顆最大的,分立兩旁,倒類似於瞳目的存在,看上去便有如一張人臉一般。


    赤眼青麵,狀如惡鬼,朝著二人張開血盆大口,發出陣陣虎豹雷音,驟然間掀起呼嘯狂風,將他們的衣袍吹起,幾近徹底掀翻。


    想來這便是燃燈老魔的本體了,未曾想居然是一株地階靈植化形,還存活了上萬年之久。


    看這架勢,對方的修為起碼也是化玄,登靈卻是沒可能。


    畢竟若真是登靈的話,哪裏還用得著搞突然襲擊,隨意請來幾位神明,便足以打發二人了,甚至根本不用親自動手。


    修士越到後麵,境界之間的差距便越大,越階挑戰逐漸變得不太可能,乃至於天方夜譚。


    即便是現在的離陽,也隻是因為功法特殊,在元丹境便開辟了洞天,否則若是單憑丹田之內的元渾大丹,是絕對無法與界力抗衡的。


    畢竟雖說修士丹田乃是自成天地,但再怎麽說,也比不過洞天這一實打實的小界。


    元渾尚且不如化玄修士的法力玄罡,又怎能比得過界力。


    也就是說,別看這長炎樹看起來氣勢浩大宏遠,實際上依舊是化玄。


    意識到這一點,離陽與李青生麵對這棵參天大樹,便渾然不懼。


    縱使司馬安的境界可能已然達到了洞天三重境靈生,但大陣已起,又是二打一,並非沒有勝算。


    當然,這隻是李青生心中所想,至於離陽,他晉升元丹的初次戰鬥便是與借助秘法踏入洞天三重境靈生的鍾懷遠廝殺,自然更加不怕了。


    隻不過此時,他卻眉頭緊皺,像是在思索著什麽,也不知到底發覺了什麽異常。


    李青生並未察覺到離陽的異常,亦或者單純以為對方在思考如何對敵。


    他當即喚出一把青色拂塵,此物便是在洞天之中用先天一氣蘊養出來的本命玄器,喚作定光拂塵,妙用甚多。


    隨即又將那裝有琉璃淨水的長頸玉瓶懸在頭頂,彈指一揮,便將其硬生生打碎。


    晶片四散而消,其內澄澈透明的琉璃淨水則應聲而落,灑在他身上,絲毫不見被潤濕的痕跡,所到之處皆隱隱泛著無色佛光,望之令人心無雜念,褪去凡俗。


    一旁的離陽自然也有樣學樣,隻是他向來勤儉持家,並未舍得如李青生這般直接將長頸玉瓶轟碎,畢竟這玩意沾有佛光佛性,能夠護得其中事物的真性靈,拿來裝其他不易儲存的寶物也是極好的。


    但既然身為前輩高人,該有的氣勢還得是有的,畢竟袖子裏頭還有徒子徒孫在看著,絕不能落了風度。


    於是乎,離陽便運轉水行真意,直接將琉璃淨水從長頸玉瓶之中牽扯出來,在手中上下翻飛,逐漸凝塑成一條栩栩如生的青龍,環繞周身,進而崩散,灑落其間。


    如此亦是將周身都護住,卻是因為水行真意與琉璃淨水相契合,還省下了一點,說不定日後也能從中參悟出些許神通來。


    見狀,一旁的李青生卻是有些詫異,連忙問道:“離兄,你本命法寶呢?”


    “那燃燈火也會侵蝕外物,若是法寶不小心沾染上了,便會損些靈性。”


    話音未落,他便又掏出一個長頸玉瓶,徑直遞給了離陽。


    “幸好我這裏還有一瓶,離兄,你且拿去用吧。”


    離陽接過長頸玉瓶,卻並未將其打開,而是又丟還給了李青生。


    麵對李青生十分不解的眼神,他頓時輕笑道:“不必了,無需法寶。”


    說罷,離陽便催動五色玄光,飛身而入,卻是並未奔著長炎樹而去,反倒是倏忽間便來到了上層的裂隙之中。


    見到這一幕,李青生更是有些驚疑不定,心中甚至開始懷疑,莫非離陽心生懼怕,臨陣脫逃?


    但隨即轉念一想,對方能夠與那些登靈宗主談笑自若,絕不可能會畏懼眼前這區區化玄樹精。


    莫非,是他發現了什麽異常之處?


    一時間,因為離陽的奇怪舉動,李青生心中頓時湧現出千奇百怪的猜測。


    不過他也並未多想,也來不及多想。


    因為長炎樹已然攻了上來,巨手橫推,便掀起一道猶如火海般的烈焰浪潮,皆是由比燃燈火更為凶烈的燃燈真火組成,若是落入其中,頃刻間少不得便要被燒卻幾十年壽命。


    但如今有琉璃淨水相助,李青生自然是無所畏懼,隨手把拂塵一甩,便將襲來的滔天炎火定在了原地,進而緩緩轉變為虛無,自行消散。


    他所修之道乃是入定,是以任憑敵人施展諸多手段,隻需靜心凝神,將其視作空空,便傷不得自身,全然如虛無。


    見此情形,長炎樹便將那千百隻手臂一合,立在身前,結跏趺坐,須臾間於身後隱隱顯現出一道佛像虛影,金光普照,慈眉善目,望之心生崇敬。


    但在李青生眼中,這佛像卻是黑氣彌漫,長有多隻手腳,青麵獠牙,狀如惡鬼,分明是具邪佛。


    隨即也不見這長炎樹開口,隻聽到一聲若有若無的‘空!’


    李青生當即元神震顫,心神不穩,幾近要脫身而去,尋得這邪佛所在虛天,拜入其座下,成為信徒。


    未曾想居然有如此厲害,他也顧不得繼續試探了,立刻施展本命玄法,也就是借由靜心法則演變而出的靜寂若生。


    隻見他雙眼之中幽光一閃,此方天地的一切聲息便在一瞬間消去了,這邪佛的詭異誦唱聲自然也消弭於無形。


    不過這還沒完,李青生手中再一掐法訣,這棵偌大無比的長炎樹便轟然一震,竟是頃刻間停下了動作。


    心神靜寂,肉身自然隻是空殼,莫說是施展法術了,便是手指也不能動彈。


    但本命玄法作為化玄修士的一大殺招,是極其耗費心神的。


    以李青生的靜寂若生來說,他所定住的元神越強,那麽自身心神傾頹的速度便越快。


    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最多也隻能定住這長炎樹半個時辰。


    他此時艱難抬首望向離陽消失的方位,眼神幽邃深沉,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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