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不好走。


    尤其還是沒有半點光源的野外,並且為了避免引人注意,離陽一夥也不敢打燈。


    好在今晚的月亮還算圓,銀光泄泄灑在地上,能夠勉強看清周圍,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


    雖然有兩頭騾子,但板車卻隻有一輛,為了盡可能騰出空間,裝下物資,離陽與姐妹倆不得不選擇下地行走,獨留寒卿卿一人坐在上麵。


    倒不隻是因為她年齡最小,而是剛才又抽了不少血,身子虛弱得很,需要靜養。


    離陽也不是什麽魔鬼。


    一行人默然不語,在茫茫黑夜之中緩慢行走著,逐漸離開了清陽地界,向著最後一座大城,太理城進發。


    金節關就在太理城附近,也就是說,隻要到達那裏,便已然離所謂的塞外不遠了。


    不過這一關,也必定會成為這一路上,最難闖過的一關。


    不光是因為出關文書,紀王爺顯然也緊追不舍,若是到時候搞個裏應外合,前後夾擊,離陽一行人便容易陷入進退兩難的地步。


    以離陽現在的實力,三兩武林高手不足為懼,隻要不是真氣大宗師,但若是碰上了數千邊疆駐軍,可就插翅難逃了。


    人力有竭時,麵對千百全副武裝的士兵圍毆,就算是真氣大宗師也落不著好,如果不及時施展輕功逃遁,恐怕幾個回合下來,體內真氣耗盡,便如砧板魚肉,任人宰割,被亂刀砍死。


    此界武者雖強,但終究不達真意,仍舊歸屬於凡人的範疇,莫說傳說中的武破虛空,就連開山裂石也做不到。


    又處於古代,沒有相應的技術前提和設備,離陽也無法激活開發序列,靈能亦是同理。


    他唯一能靠的,便隻有心中劍道了。


    如此過了數個時辰,天將蒙蒙亮的時候,卻是在不遠處隱隱約約窺見幾盞燈火,似是一間客棧。


    離陽這時回首一看,發現板車上的寒卿卿已然睡了過去,姐妹倆也是一臉困意,疲憊不堪的樣子,本來白天就未休息,晚上這麽一趕路,自然累得不行。


    載體倒是因為剛剛內傷痊愈,突破暗勁,精力充沛。


    不過,也是時候暫歇片刻了。


    如今已然進入了太理地界,出了齊江郡,紀王爺雖然權勢滔天,但一時半會還朝這邊伸不出手,留有一絲喘息餘地。


    是以思量片刻,離陽便淡淡說道:“我看前方有個客棧,便在那裏暫歇片刻吧。”


    此言一出,阿月和阿彩自然是心中一喜,連忙強打起精神來,緊跟在離陽後麵。


    一行人緩緩靠近,還未真正到達,臨到半途,便見得一人從客棧之中走出來,立在原地,似是在等待迎客。


    當然,亦是在觀察。


    像這般敢在城外做生意的,不小心一些可不行。


    來者是個小二打扮的年輕男子,袖子擼起,肩上搭著毛巾,一見麵,便上下打量了一番離陽,目光隻在背上的劍鞘停留了片刻。


    隨即便笑道:“客官遠道而來,是打尖,還是住店?”


    “自然是打尖。”


    “好,小流,過來給這位客人看騾子!”


    話音未落,一看上去隻有十一二歲的男童便急匆匆小跑了出來,立在騾車前,眼巴巴盯著離陽。


    離陽眼神示意了一下姐妹倆,阿月便心領神會,將仍舊在熟睡的寒卿卿從板車上抱了下來,離陽這才將韁繩遞給童子,看著對方牽著騾車轉到客棧後麵,直至再不見蹤影,才收回目光。


    小二這時才伸手迎道:“客官,裏邊請,想吃點什麽?我家現切牛肉乃是一絕,過往路人吃了都說好。”


    在其引領下,離陽一行人入了客棧,隨意掃視了一番,發現並無什麽人,隻有兩戴著麵紗的女子。


    在這個時間點,也很正常。


    見他們出現,幾道隱晦目光便投射而來,在發覺是一位半百老翁帶著一眾弱女子,便沒有過多在意,很快便收了回去。


    這倒正合離陽意,他隨意選了一處靠窗戶的位置,入座之後,小二便遞來菜單,以供點菜。


    一路上都是吃幹糧過來的,離陽也想好好享受一次,再加上人也比較多,便多點了幾道,酒倒是沒有。


    喝酒誤事,他向來是不太喜歡這種東西的。


    上菜倒也快,一行人坐著慢慢吃,隻不過吃著吃著,離陽便見阿彩小腦袋一點一點的,好幾次都快要直接撞上桌子,卻又險之又險地抬了回去,著實有些不好受。


    於是他便笑道:“想睡就睡吧,現在不睡,接下來可就沒時間了。”


    “吃完這頓,還得繼續上路呢。”


    聽他這麽一說,原本就困得不行的阿彩便不再繼續堅持,雙手一趴,腦袋一枕,便呼呼大睡起來。


    阿月雖是武者,但畢竟還年輕,又營養不良,勉強狼吞虎咽了一會,便也遭不住,沉沉睡去。


    三女齊眠,獨留離陽一人,仍舊坐在位置上細嚼慢咽。


    見狀,一旁的小二便忍不住開口問道:“客官,真的不需要住店嗎?”


    離陽自然搖了搖頭,並未過多解釋,總不可能說自己是在逃難吧?


    小二也是個聰明人,見他這般,便沒有繼續多問。


    畢竟這是別人家的事情,外人貿然插手,隻會自討無趣。


    無人打擾,離陽一個人倒是清淨得很,自娛自樂。


    如此,大概才過了半個時辰,客棧的門便被推開,一群戴著鬥笠,持有刀兵,江湖氣很重的男子便魚貫而入,嗓門出奇的大。


    “小二,來兩壺好酒!要最好的,不然你爺爺我可要發飆了。”


    在小二的招呼下入座,酒菜還沒上來,便開始胡天侃地起來。


    偏偏聊的,還與紀王爺有關。


    發覺這一點,離陽麵不改色,照常喝茶吃菜之餘,卻也不忘分出心神,細心偷聽。


    這不聽不知道,一聽嚇一跳,沒想到這紀王爺居然搞什麽賊喊捉賊的戲碼,說自家夫人和寒卿卿的娘乃是閨中密友,如今寒家被滅門,自然雷霆大怒,放出懸賞,廣邀天下有能之士討賊。


    還放出消息,說罪魁禍首可能來自塞外,此舉意圖挑起中原武林不和,乃至於顛覆朝政,居心叵測。


    隻字不提寒卿卿,顯然也是懼怕他人發現凰血之密,想要獨吞。


    真是陰險至極。


    在得知這一消息之後,離陽自然有些坐不住了,合著整個中原武林都參與了進來,他現在是舉目皆敵。


    那太一教也並非是紀王爺的手下,而是這中原武林的老大哥,是主動前來調查寒家滅門一事的。


    隻可惜被謊言蒙蔽,成了他人手中的刀刃而不自知。


    離陽很想馬上離開這裏,但又唯恐露出什麽破綻,便仍舊慢慢吃著,直到桌上的盤子將要光了,他才自然而然地喚醒三女,結賬起身,便要離開。


    隻是剛一動身,那兩名戴著麵紗的女子好巧不巧,也站了起來。


    離陽頓時心中一驚,卻也沒有表露出什麽異樣,從童子手中接過韁繩,便駕著騾車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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