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天罡大陸之上也存在神明,但離陽卻從來沒有敬神的念頭。


    倒不是說他堅定唯物,與之相反,完全是因為在他心中,有一尊最大的神明,壓過了所有。


    那便是係統。


    有這玩意存在,離陽是不太可能崇拜其他所謂神明的,畢竟求人不如求己,什麽狗屁諸神,都是垃圾。


    更別說,現在他要麵對的,也隻不過是一雲埃小界,創世之神的複製體,自然更加不足為懼。


    傾天瞳目漠然投下視線,仿佛在其眼中,離陽隻是螻蟻,念力山呼海嘯,如狂風席卷,頃刻間便破開雲霧,攪動風雲,聲勢之浩大,恐怕也隻有大當量的原子彈在近處爆炸時產生的奇觀,才能媲美。


    這是人力無法達到的境界,是自然偉力的象征。


    衝擊瞬息而至,首當其衝的便是離陽,許久未嚐一敗的他,終於在這位創世之神,伊呂尋地等的虛影麵前,感受到了絕強的壓力,乃是平生所見之最。


    不過,這非但沒有令他心中生出些許退意,反而鬥誌昂揚,戰意高漲。


    “這才有點意思嘛。”


    念海一觸即發,瞬息降臨,環繞周身,與對方的念相撞在一起,沒有什麽精妙絕倫的技藝,也並無什麽計策,單單以最簡單,最粗暴的方式交鋒,比拚的完全就是念的量級,誰的念更多,誰就能碾壓另一方。


    以凡人之軀,來對抗神明,不可不謂之大無畏,這樣的景象落在底下眾人眼中,著實令他們震驚不已。


    更勁爆的還在後頭,雙方一瞬息也不知出手了多少次,幻境生滅輪轉,無分晝夜,經久不息,漸漸的,伊呂尋地等那邊,竟是顯露出了頹勢,而離陽則占據完全的上風,竟是將創世之神壓著打。


    如果說,先前的一馬當先、奮起反抗乃是勇,那麽現在的力挫雲天,便是完完全全的武了。


    勇乃心性,武謂有能,二者俱全,便稱得上是大丈夫,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不外乎如此。


    一時間,底下眾人竟是暫且忘卻了自己所要應對的八百神眾,齊齊抬首眺望,將注意力集中在離陽,似乎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對方身上了。


    這倒也確實,若是離陽都敗了,無人處理伊呂尋地等,他們在底下殺再多神眾,也是徒勞。


    更別說,還有四大天王,和三尊呢。


    翹首以盼,內心甚至不住地祈禱。


    離陽聽不見這些人的聲音,他的心神完全沉浸在戰鬥之中,對外界諸事不聞不問,眼中隻有伊呂尋地等。


    雖然在雙方的初次交鋒之中,他勝過了這位創世之神,但也隻是一時的優勢,載體畢竟仍舊是凡人之軀,不得超脫,而伊呂尋地等雖隻是根據後世念想捏造出來的虛妄之神,但這些念想,可是積累了數千年之久。


    從彌生之變發生,人類推翻災魘統治,和島文明建立之初,伊呂尋地等便猶如陰影一般,潛藏在神話傳說之中,沉睡在那些文字裏。


    數千年的歲月沒有讓祂衰老,反倒因一代又一代人類的祭拜,變得愈發強盛。


    直至栗將祂從亙古的記憶當中拉出來,顯現於世間。


    這是人類自己造就的怪物,從祂身上,甚至能看到文明發展的進程,以及其中的血與火。


    毫不客氣地講,離陽現在所麵對的,完全就是整個和島,乃至於此界所有人類。


    無法一招拿下,一旦陷入了拉鋸戰,以載體的身體素質,必輸無疑。


    “得速戰速決才行。”


    然而,雖然離陽想這麽做,但伊呂尋地等畢竟擁有數千年的積累,不是那麽容易就會被打敗的。


    更要命的,便是這位創世之神,並不像古話談中所記載的那般,無有神智,開辟三界之後便自行消散,重歸天地之間了。


    相反,祂很聰明,這或許,也與後人在祭拜時,對其不吝讚美之詞有關。


    人們對神明的一切想象,都在伊呂尋地等身上體現了出來。


    在初次戰鬥吃虧以後,祂便不再與離陽硬碰硬,轉而開始利用自身最逆天的能力,也就是創世,來對付離陽。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


    幾乎是一瞬間,離陽便發現周身的景象完全變了一副模樣。


    他時而回到了降臨之前,經曆原主所麵對的一切,中年危機,公司裁員,上司刁難,晉升無望。


    一邊是身患重病的妻子,一邊是年幼上學的女兒。


    在風俗店醉生夢死,於甜言蜜語之中,暫時忘卻凡俗苦痛,逃避現實。


    時而推進至最絕望的未來,諸神統治一切,所有人類盡皆成為了奴隸,科技不再發展,受到了遏製,生活水平一度倒退,食不果腹,衣不避寒。


    曾經的最強者,淪為了乞丐,並被神明所唾棄,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他甚至來到了現代社會建立之前,尚處於封建王朝的時代,市井小民碌碌一生,高官貴族貪贓枉法,皇親國戚享樂一生。


    他是開國皇帝,戎馬一生,開疆擴土,最終還沒過上幾天好日子,便因積勞成疾,而駕崩於殿前。


    也是割據軍閥,起義首領,乃至於成為彌生,斬斷災魘與人間的聯係。


    到最後,甚至還化身增雲素尊,奉伊呂尋地等之命,前往中蘇界幫助凡人繁衍生息。


    他走完了和島上人類文明的整個曆史,無論哪個時間點,都有離陽的足跡。


    從一而終,貫穿過去與未來。


    常人在這樣厚重的曆史洗禮下,早就遺忘了自我,陷入了嚴重的人格分裂,同時也患上妄想症,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將現實認作虛妄。


    但離陽不同,倒不如說,伊呂尋地等選擇用這招來對付他,完全是徒勞。


    在半步金帶境的魂靈麵前,如此拙劣的幻境,不過天邊浮雲,鏡中幻象,水麵倒影,不值一提。


    但時間上的拖延,卻是實打實存在的。


    底下眾人看見離陽突然間停下了身子,一動不動,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不安起來。


    “輸了嗎?”


    有人不禁這樣問到,倒並非是希望如此,但奈何人總是往最壞的發展去想。


    阪本一郎麵不改色,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當即便開口肅聲道:“無論如何,不應該讓信鬆君一個人戰鬥。”


    “我們也一起上吧。”


    然而,就在他們準備動身之際,高懸於天中的離陽卻是猛然間睜開雙眼,徹底擺脫了幻境。


    他的目光掃視而下,最終停在了底下眾人之上,唇齒未動,但聲已先行。


    “借爾等念力一用!”


    說罷,便朝下方伸出一隻手,攤開成掌,另一隻手則高舉頭頂,引動念力,對抗伊呂尋地等。


    不必多言,見到這一幕,眾人已然心領神會,相互對視一眼,麵露釋然笑容。


    “如果這能幫到你的話,那就最好了。”


    一瞬間,三十六位阿爾法除靈術士齊齊解開契約,將寄宿在體內的災魘放逐。


    盡數升入天中,被離陽收攝掌心。


    天地大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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