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接到兩個好消息,一是單位中了一個二十億元的標,二是張之義的正高級工程師評下來了。


    李雲程十幾年前就評上正高級職稱了,張之義一直忙得昏天黑地,抽不出時間寫論文,實在拖不下去,把人力資源部馮主任叫到辦公室,想研究一下職稱條件,發現自己條件早已經滿足,科技成果可以替代論文,為此他訓斥了人力資源部主任,說他業務不精,讓他把單位滿足條件的人梳理一下,能報的都報上。於是,當年成了職稱大豐收的一年,參加職稱評審和通過的人數是前一年的三倍。


    張之義低落了一個多月的心情開始回暖,下班前給莊敬打電話,想和她去吃火鍋,特別囑咐想和她一個人吃。莊敬本來想叫上高曉佳一起,聽他這麽說隻好作罷。


    兩個人對麵坐著,莊敬祝賀張之義通過正高級職稱評審,張之義不在意地說:“早就應該過的事,隻是一直沒有時間報材料。”想了想,問道:“我還沒有告訴你呢,你怎麽知道的?”


    莊敬拿筷子點了點他:“有高曉佳這個神級別的消息高手在,我應該比你知道的還要早一會兒。”


    一對時間,果然高曉佳知道的比張之義知道的要早兩個小時。


    張之義不想提別的話題,他有很多話想和莊敬聊:“敬敬,我們今天在這裏好好聊聊天,我心裏有很多問題想問你。每次在家裏問,最後都會拐到床上去,問題越積越多。我還記得我們結婚以前說過,既要做心心相通的夫妻,也要做心靈默契的朋友,我不想我們之間最後隻剩下男女關係。”


    莊敬放下筷子,看著他:“我們就是男女關係,你還想要什麽關係?”


    “我覺得我們應該是恩愛夫妻。”


    “那也得有恩有愛啊,你有嗎?你把我當兄弟,當戰友,就是沒有當老婆。”


    論口才,張之義一直甘拜下風。實在說不清楚自己心裏的感受,他隻好把姑父和姑姑的原話轉述給莊敬。


    莊敬語氣安穩又平淡:“姑父和姑姑說得有一定道理,但那隻能是他們夫妻相處的方式。生活沒有公式,婚姻更沒有公式,都得摸著石頭過河,有的人遇到的石頭多,有的人遇到石頭少,有的人遇不到石頭還過不了河呢。”


    張之義看著眉眼生動的莊敬,想想她這些年受的委屈,真誠地說:“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你,讓你受委屈了。”


    莊敬給他夾一筷子羊肉:“的確是挺委屈的。別人家隻有一個婆婆,我經曆了三個婆婆各種方式的為難,但是我的女兒就遇到了好人家,這也算是因果吧。”


    “三個婆婆?”張之義提出疑問。


    “你媽媽,你妹妹,你外甥女,三個婆婆,一個比一個難纏,一個比一個刁鑽。”


    “容非是個孩子,她又做了什麽?”


    “是啊,是個孩子,所以我才不能計較啊,隻能任憑她作天作地,我能做的隻有躲,能躲多遠躲多遠,能躲多久躲多久,實在躲不了,就不說話,她提什麽要求都不說話。困為這個,你媽和你妹是不是一直說我是個刁民,動不動就說窮山惡水出刁民,估計你耳朵都出繭子了吧。”


    莊敬以前幾乎不和他談家裏的事,不,單位上的事也很少說,聽到她的這些話,張之義覺得心裏酸澀,他搓著自己的手:“敬敬,就像今天這樣,心裏有什麽不滿你就說出來。我沒你想的那麽糊塗,也不是是非不分,隻是想不到。她們畢竟是我的母親,我的妹妹,我從心裏確實是愛他們的,但是敬敬你相信我,我最愛最關心的是你。我以前說你不信,我今天再說一遍,在我心裏,我把你看作是生命一體的人,所以所有的事都應該一起擔。你不開心就告訴我,我一定會站在你的立場上。以前姑姑告訴我你生孩子那天晚上還洗了碗,打掃了家裏衛生,我很心疼的,我真的不知道,好多事我真的不知道。”


    張之義心思不糊塗,也不算是愚孝,隻是對人一腔真誠,尤其是對家裏人更是滿心滿眼的愛。即使聽莊敬說了母親和妹妹的所做所為,心裏也不討厭她們,隻是想通過自己的付出,讓她們和莊敬處好關係,奈何事情的走向注定他的滿腔熱血付東流。


    張之義聲音悶悶地說:“你和李雲程經常一起聊天到很晚,都聊什麽內容?有沒有不能和我聊的?”


    莊敬一下笑了出來:“首先聲明,不是隻和李雲程一個人聊天,每次都有高曉佳在場啊。還真有不能和你聊的內容呢。”


    “我想聽一下。”


    “例如吐槽你媽和你妹,把她們說得一無是處,和你聊,你還不得翻了天。”


    張之義臉色變了變,本來想翻臉,又強壓了下去,語氣不忿地說:“我媽和我妹怎麽你了,要說得一無是處。”


    “看吧,看吧,還沒說什麽呢,你就翻臉了,那就隻能不聊了。有多少夫妻是因為婆媳關係處理不好而離婚的,你不會沒有聽說過吧,你自己媽和妹妹什麽樣,你心裏也不會一點兒數沒有,我呢,大人有大量,過去、現在和未來都不會和她們計較,所以呢,為了維護家庭表麵上的和諧,咱們也不要涉及這方麵的話題。”


    張之義心裏更加不舒服了,他真的想從根上解決和莊敬的所有問題,但是卻總是無法深入,感覺每一個問題下麵都埋著一個不能碰的地雷,不知道碰到哪個點就會引爆。


    默默地吃了一會兒,他還是想解決和莊敬有些話題不通的問題,放下筷子:“把你和李雲程說過的事跟我說一遍。”


    莊敬歪了歪頭,把他當作李雲程和高曉佳,認真地說:“張之義他媽和他妹妹沒有把我看作一家人,始終把我看作一個來搶他們兒子和哥哥的人,張之義又護短護得有些混蛋,但凡他公正公平一些,我也不會有這麽多煩惱。”說到這裏停了下來,看著張之義受驚又受傷的眼神:“還要接著說嗎?”


    張之義張了三次嘴,才發出聲音:“你的意思是我和她們一起做了讓你傷心的事?”


    莊敬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臉:“竟然能理解到這個程度,口頭表揚一次。”


    張之義看著自己的手指:“接著說你和李雲程說過的具體的事情。”


    “那可太多了,讓我想想啊。舉三個印象比較深的例子吧,第一件事是蓁蓁七八個月的時候,你妹妹懷孕,淩晨一點兒你媽叫醒我,讓我給你妹做紅油抄手,這件事給誰說都覺得過分,當然我沒有做,所以我也從來不記恨;第二件事是你妹生了孩子以後,你媽直白地告訴我,她要幫你妹妹看孩子,讓我自己想辦法;第三件事是把我爸爸給蓁蓁買的兔子羽絨服給容非,當時你媽和你妹妹是從蓁蓁身上脫下來的,我當時就徹底就寒了心,再不把她們當親人了。”


    張之義聽著真發抖,這些事他都知道,覺得一家人,過去就算了,但是現在聽起來心裏很別扭,有點兒難受。他問道:“李雲程怎麽說?”


    “李雲程的原話大概是這樣的:張之義他媽和他妹妹就是欺負你修養太好,欺負你不會和她們吵鬧,欺負你父母遇事息事寧人。”


    張之義聽不下去了,煩躁地抓著頭發:“你就那三件事告訴我,我怎麽做才是對的。”


    “第一件事,你當即站出來阻攔你媽,並且明確說明不會讓我做;第二件事,讓你妹妹去找她婆婆想辦法;第三件事,你把羽絨服要回來,並且要發脾氣訓她們做得太過分了。”


    張之義心有點兒涼,這三件事他不僅做不到,連想都不會想,因為他一貫的原則是一家人,互相讓一讓就過去了。他不知道,或者說從沒有想過有些事是不能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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