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庭以後,陳總對生父說了幾十年後的第一句話:“我會出錢,讓你那個好繼女的生父也起訴她要養老費。我還要把這判決書放到我母親的墓前,讓我母親好好看看,她死以後你是怎麽對我的。”看著父親與自己一模一樣的眼睛,諷刺地笑著:“你還記得我母親生病時說過的話嗎?我母親讓你善待我,把我養到十八歲以後再結婚,可你連兩年多都等不了。你們什麽關係我不管,你沒有做到我也不怪你,你不理我我不理你,這樣不挺好嗎?你非要折騰我,那我要不折騰,真就對不起我死去多年的媽了。”


    走出法庭的時候,劉博學攙扶著陳總,語氣沉重地說:“放心吧,你一輩子的苦都在那段時間吃完了,一定會越來越好的。以後我一定好好照顧你和媽媽,好好和智慧過日子。”


    陳總拍拍他的胳膊:“這件事情還沒完。以前我不找他們的麻煩,是想讓小慧健康快樂地長大,是想讓永潔和小慧過好日子,現在既然他們找來了,我必須拿到自己應得的那一部分,不然就對不起我死去的親媽。”


    當陳總的父親與繼母見到上門的律師時,一個氣得暈倒,一個氣得頭暈目眩。律師告訴他們,陳總可以執行法院判決,但前提是他們要寫一份遺書,寫明他們死後,財產全部由陳總繼承,一是從母親去世之後,父親與繼母就事實遺棄了他,再沒有盡過一天撫養的責任,沒有出過一分錢;二是他遵守法院判決每月交養老費用,父母與繼母也應該給他應得的權益。


    陳總繼母前夫也有理有據起訴親生女兒要養老費,在女兒18歲之前,他按月足額交了撫養費,結婚時還給了三千元,所以要求女兒每月給兩千元養老費。


    法院判陳總每月給父親一千元養老費,現在前夫向女兒追討兩千元,合情合理。繼母氣得手腳發麻,倒在沙發上十幾分鍾不能動。陳總父親打電話叫了急救車。


    急救車的隨車護士是陳總舅家表妹,表情嚴肅一言不發地按步走急救流程。多年不見,陳父已經不認識亡妻家人,隻是覺得醫生麵熟。他鎖好門下樓想跟著救護車一起上醫院,救護車沒有等他,已經開走。他隻好給繼女打電話,讓她去醫院。


    下午,繼女把母親送回家,不耐煩地訓斥他們無事生非,幾十年都不聯係了,怎麽有臉去給人家要養老錢,哀求他們安生過日子,不要再想著麻煩陳總一家。說著哭起來:“你們這麽鬧,太難看了。本來在單位沒有人知道我是繼父,現在都知道了,說是繼父為了新歡和繼女,拋棄了未成年的兒子,現在老了又想找人家養老,臉得多大啊。辦公室裏的人當著我的麵議論。我會給你們養老,求你們別再鬧了,就和以前一樣不來往,行嗎?”


    以前不聯係,陳父隻會偶爾想起來自己還有個兒子,自從見到兒子一家後,他想和兒子一家坐在一起說說話,特別是孫女陳智慧,容貌上有五分像亡妻,笑起來跟亡妻就有了七八分相似。


    陳父再婚後,繼妻賢惠,繼女乖巧,兒子搬走後一次也不回家看他,對那個強頭強腦兒子的三分不喜歡變成了七分。他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麽一次也沒有去看過兒子,他不知道兒子考上大學沒有去上,就連結婚這麽大的事情,也是過去很長時間後他才從老同事口中聽到的消息。怨恨兒子沒有通知他,就斷絕了來往。


    在法庭上,聽到兒子說起亡妻的叮囑,已經恍如隔世。他想等兒子上門送錢時,與兒子聊聊天,他並不想要錢,他隻是想讓兒子一家來看看他。


    第一個月的錢沒有等到,卻等來了第二場官司。


    陳總一分錢也不想給,高永潔主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陳總說他想想看看生父和繼母無恥的底線到底在哪裏,堅決不給。


    法院判陳父繼女每月給生父一千五百元。陳父不讓繼母再去找陳總鬧,說算了吧,兒子不認他也算合情合理。在法庭上看到兒子一家幸福和美,聽別人說孫女婿是大公集團第一位博士,他越來越多地想起亡妻,如果亡妻在世,兒子、兒媳都是領導,孫女婿是博士,他們應該是人人羨慕的一家吧。


    亡妻走後,周圍給他介紹對象的人很多。有人告訴他,再婚要麽在亡妻去世一百天之內,要麽三年以後,否則不吉利。


    繼妻是他的初戀,聽說他妻子去世,自己帶著繼女找上門來,說離婚後她們沒有住的地方,他留她們母女住下,讓兒子搬去姥姥家住,並沒有不想管兒子的想法。後來事情是怎麽發展到決裂的,他已經想不起來。


    自從他再婚後,一次也沒有夢到過亡妻。亡妻一定怨他沒有照顧好兒子。他背著繼妻,委托老同事問過陳總舅舅他百年以後與亡妻合葬的事情,陳總舅舅的答複是如果他想與亡妻合葬,就必須在生前與繼妻離婚。他做不到,已經對不起亡妻和親生兒子,不想再對不起繼妻。


    亡妻曾經是他生命中的一道光。在那道光消失之後,他渾渾噩噩地活著,精神承受力極差,五十五歲就辦理了退休手續,拿著不多的退休工資,天天早出晚歸去釣魚。


    鬧了兩個多月,陳父與繼妻沒從陳總手裏拿到一分錢,繼女卻開始每月給生父交一千五百元養老費。繼妻氣得住進了醫院。


    大公集團康養中心規劃圖已經出來,馬上就要進入施工招標階段。


    金樹理在大會上宣布,如果康養中心成功辦起來,就再擴大規模,力爭辦成大公集團的名牌產業之一。


    生活如流水一樣奔湧向前,不會在意任何人的悲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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