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敬聽說阿爾茨海默症,已經到了中度時,沉默著沒有說話,她想起一句罵人的話:腦子有病。原來人出現不正常的狀態時,確實是腦子生病了。


    莊敬問需要做什麽,張之義看著她:“你不恨媽嗎?”


    “不恨。”


    看著莊敬搖頭,張之義心裏暖洋洋的。他把自己的頭擱在莊敬的肩膀上:“我還以為父母一直會健健康康的,從來沒有想到他們會生病,心裏接受不了。”


    張之義的大腦袋死沉死沉的,莊敬感覺肩膀上壓了塊大石頭,她雙手捧起他的頭,勸慰說:“我們都當姥姥姥爺了,父母 能不老嗎?生老病死,自然規律,大家都得走完這一遍流程。”


    張之義任由莊敬捧著自己的頭,閉著眼睛耍賴:“如果我病了,你得一直陪著我。”


    莊敬氣笑了:“好好好,我一直陪著你。”


    張之義睡著後,莊敬一個人在客廳裏坐了一會兒。她想起哥哥莊真母親去世時,她去吊唁,莊真見到她嚎啕大哭,她和嫂子勸慰了十幾分鍾,都沒有起作用。情緒平穩下來後,莊真說:“敬敬,謝謝你能來,我本來覺得很孤單,你一來,我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又有靠頭了。”莊敬沉默著沒有說話,這麽尷尬的關係,她本來是不想去的,是父親打電話讓她一定要去,不為別的,隻為莊真。她一直陪到過了頭七才走,每天給哥嫂做飯,接送侄子上學。走的時候,哥哥把她送到車站,擁抱了她:“敬敬,謝謝你這麽關心我和你嫂子,這份情義,哥哥記在心裏了。”


    以張之義對父母的情義,如果父母忽然離世,打擊他可能會難以承受。所以父母生病是給兒女精神上的一段過渡期,讓他們慢慢地接受父母老去。


    早晨上班後,莊敬給張蓁蓁打電話,讓她抽時間和李自勤去看看奶奶。聽說胡玉瑾得了阿爾茨海默症,張蓁蓁第一反應是不是被容非的事情刺激的發病,莊敬說這個病有潛伏期,前期不易被察覺,讓她去了態度好一些。


    當天下午下班後,張蓁蓁和李自勤帶著小滿去看胡玉瑾,一進門,就被胡玉瑾認成了容非。胡玉瑾興奮地抱著張蓁蓁:“哎喲,非非都當媽媽了,太好了,我就說非非命好。”


    玩了兩個多小時,張蓁蓁要走時,胡玉瑾留她住下,張好仁拉住她:“孩子明天早晨還要上班,讓他們回去吧,有時間再來看你。”


    胡玉瑾眼神出現了迷茫:“非非不是不願意上班嗎?”


    張好仁衝張蓁蓁揮揮手,示意他們趕緊走,拉著胡玉瑾進臥室:“非非現在長大了,願意上班了。”


    坐在車上,張蓁蓁給莊敬打電話一語一十匯報,感歎說:“愛和不愛,一目了然,即使忘記了全世界,也不會忘記真心愛的人。奶奶竟然把我當成了容非,看來是把我忘到腦後頭去了。”


    莊敬聽了,心裏有點兒發酸,安慰女兒:“奶奶現在是病人,咱們不要往心裏去。我還希望你奶奶忘掉我,這樣就不會見麵就罵我了。”


    張之義聽說母親已經不認識張蓁蓁,把她當成了容非時,心裏也很不舒服,但是他自我調節的能力極強,心想這樣也好,母親忘記了容非已經離世,看著容非生活得美滿幸福,對她也是一份安慰。


    讓張之義無論如何想不到的是,知道母親得病後,張之薇也沒有回國,說忙著辦理移民的事情,沒有時間。母親如何治療,誰在照顧,一句沒有問。張之義想白眼狼不過也就如此吧。


    *


    下午六點半,李自紅進門時,把李自勤嚇了一大跳,他沒有接到姐姐要來的消息。看父母也是一臉懵,知道父母也不知道她會來。


    李自紅看父母和弟弟都看著自己不說話,語氣生硬地說:“怎麽?我還不能回娘家了嗎?”


    李自勤急忙給她倒了一杯水,抱著孩子的李母說:“你怎麽不打個招呼就來了?有事嗎?”


    李自紅眼圈紅了:“你們這麽長時間不回去,我想你們了,來看看你們。”


    李家父母一看女兒眼圈紅了,心疼起來,忙拿水果的拿水果,端飯的端飯,熱情招呼她一起吃飯。


    從衛生間洗澡出來的張蓁蓁看到李自紅,驚訝地叫了一聲:“姐姐,你怎麽來了?”


    李自紅大拉拉地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這是我娘家,我想來就來。”


    張蓁蓁一看她語氣不對,看了一眼李自勤,沒理她,坐到桌前吃飯。


    奈何你不找麻煩,麻煩卻會找上門。剛吃了兩口,李自紅問到:“蓁蓁,你住這麽大房子,我父母伺候著你,過得很舒服吧。”


    張蓁蓁笑了,真誠發問:“請問,我住這麽大房子和你有一毛錢關係嗎?”


    李自紅瞪大眼睛,吼著說:“這房子是我們家的,怎麽和我沒有一毛錢關係。”


    張蓁蓁不想解釋,看了一眼李自勤,李自勤急忙說:“你吼什麽,這房子是蓁蓁家買的,是蓁蓁的婚前財產,不是爸爸媽媽買的。我現在就是一個吃軟飯的男人,住媳婦的房子,吃媳婦的飯,所以這房子確實跟你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李自紅傻眼了,她一直嫉妒,一直吃醋,一直心理不平衡,現在告訴她房子不是爸爸媽媽買的,是張蓁蓁的婚前財產,所以她兩年多來都鬧的是什麽,鬧的是空氣嗎?


    可她是聽誰說這房子是她爸爸媽媽買的呢?對了,是林心告訴她的。


    李母氣得坐在一邊掉眼淚,一向疼愛女兒的李父氣得嘴唇抖動著,半天說不出話。終於等到李自紅停下來,他語氣嚴厲地說:“你覺得你爹媽有這麽些錢嗎?蓁蓁從訂婚到結婚,我們一共給了三十萬,根本買不起這麽大的房子,這是蓁蓁家給她準備的房子。你說怎麽越來越不懂事,怎麽越來越像你小姑子了?”


    李自紅飯也不吃,坐到沙發上哭。張蓁蓁坐在餐桌前氣定神閑地繼續吃飯。


    李家父母以收拾廚房為理由,躲到廚房裏商量事情。李自勤看孩子,張蓁蓁到書房修改教學方案。李父等李自紅不哭了,領著她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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