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敬白了高曉佳一眼,揀重點對馮思寶講了自己在婆婆家的經曆。她說:“有件事,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今天是第一次說,我從婆婆家搬出來,所有人都認為是婆婆把我攆出來的,實際上是我自己趁機搬走的,我早就想搬走了,但是我老公不同意。終於等到我婆婆半夜讓我給小姑子做紅油抄手的機會,我立刻搬走了。不僅是婆媳關係,在任何關係上,你都處掌握主動權,被動就隻有挨打的份。”


    聽完莊敬的經曆,馮思寶驚訝地說:“你是怎麽忍過來的?”


    看著馮思寶臉上同情的表情,莊敬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經曆這麽寶貴啊,趁熱打鐵:“你看辛莘從頭至尾都站在你的立場上,可以為了你去批評他媽媽,雖然沒什麽效果,但是他立場鮮明,這一點兒咱們得承認啊。”說著指了指高曉佳:“我的情況她都非常清楚,我不是為了哄你說假話,我那個男人,不僅僅事事偏向她媽,還偏向她妹妹,她外甥女,總之,在他家裏,我都得敬著讓著。所以啊,還是辛莘太疼你了,讓你依賴性強,沒有發揮出自己的主觀能動性,遇到問題你得自己想辦法啊。”


    莊敬從手機上搜索出一段話,拿給馮思寶看:如果一個人缺少智慧,就隻有挨打的份。沒有智慧就沒有主動權,就會處處被動。——赫爾岑


    莊敬說:“把這段話現在背過。這是我當年想從婆婆家搬出來,我男人不同意,給我爸爸哭訴,我爸爸寫給我的,告訴我一輩子很長,遇到問題要自己想辦法,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裏。”


    馮思寶苦惱地說:“但是我婆婆就是不願意搬走,我也不能趕她走啊。那樣我爸媽也不願意啊。”


    莊敬指了指自己:“弟妹,你看我們像那麽壞的人嗎?自然是不能趕你婆婆走,她不搬,你可以搬啊,咱們出去租房子住啊。租上個大房子,把你爸爸媽媽接來,你上班,爸爸媽媽幫你看孩子,等過幾年,手頭富裕了,咱再買一套住。”


    莊敬勸說辛莘:“這件事不能糊弄,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必須快刀斬亂麻,要麽讓你媽搬出去,要麽你們搬出去。馮思寶說得有道理,她不是你們家保姆,她可以出去工作,問題是她出去工作,孩子誰來帶。”停了一會兒,想起來一件事:“我女兒自己開了一家幼兒園,如果小馮願意,我可以介紹你到幼兒園去工作。她們是加盟商,新加入的老師先到上海培訓一個月。正好小馮是學幼兒心理學的,工作也適合。”


    馮思寶又哭了起來:“我做夢都想出去工作,誰願意年紀輕輕在家裏打掃衛生啊。我爸爸發給我一句話,鍋蓋擦得再亮,都不如自己掙錢活得漂亮。我爸媽一直想幫我帶孩子,讓我出去工作。”


    辛莘聽得都傻了,這幫老大姐實在是太能說了,一句如何處理婆媳關係沒說,但是問題又好像解決了。也對,隻要分開,矛盾自然就少了。


    馮思寶哭得眼睛紅腫,一歲半的小兒子老老實實地坐在她懷裏,一會兒用小手給她擦一下臉上的淚。辛莘幾次想把兒子抱過去,兒子堅決推開他,用冷冰冰的眼神看他,讓他心神俱震。


    高曉佳豪爽地說:“今天我們第一天見到領導夫人,是不是應該一起吃飯慶祝一下。”


    馮思寶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可不是領導夫人,你們叫我小馮就行。”


    定了吃燒烤後,莊敬說叫上陳白和,十幾天沒有看到她了,正好一起聚一下。


    馮思寶一下車,就聽到一聲:“媽媽”,扭頭一看是大兒子,問他怎麽在這裏,辛父領著孩子走過來:“今天辛穎回來了,帶著大寶出去玩了一趟,回來路過這裏,大寶說要吃烤鵪鶉蛋,我們就在這裏吃飯了。”


    辛穎是辛父再婚後生的女兒,與辛莘認識,但是來往比較少。相互介紹之後,莊敬看著辛穎沉默地站在一旁,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樣子,想到了自己,她拉著辛穎的手:“來,咱們一起吃吧。”


    辛穎接過馮思寶懷中的孩子:“嫂子,我幫你抱孩子,你歇一會兒,爸爸說你一個人帶兩個孩子,太辛苦了。”


    大寶很體貼地囑咐:“媽媽你放心,我會幫姑姑看著弟弟。”


    辛穎騰出一隻手摸了摸大寶的後腦勺:“大寶最乖了。”


    辛父堅持看孩子,讓馮思寶放心和大家一起玩就行。


    喝了幾杯啤酒,辛穎聲音顫抖著說:“哥,嫂子,我敬你們一杯,謝謝你們讓爸爸看大寶,爸爸每天一看到大寶就特別開心,還囑咐我要愛大寶和二寶,我很喜歡當姑姑,也很喜歡兩個侄子。”


    辛父是高永潔大哥的師傅,與高永潔一家人關係親密,高永潔看辛穎緊張,打趣說:“你哥和嫂子得謝謝你,我可看見你每天下午下班就帶著大寶在院子裏玩兒。大寶身上穿的衣服,手裏拿的玩具都是你給買的吧。”


    辛穎感激地看了高永潔一眼,仰頭把啤酒幹了,辛莘和馮思寶也幹了,三人相視一笑。


    看著兩個孫子圍著辛父提各種各樣的問題,辛父一會兒給大孫子喂一口水,一會兒給小孫子擦嘴角邊的食物碎屑,莊敬對辛莘說:“你看,這才叫父慈子孝。和老人相處,與同事相處一個道理,誰對我好,我對誰好;對我不好,我敬而遠之,哪有熱臉貼冷屁股還要挨罵的道理。”


    辛莘聽了麵紅耳赤。的確,以他母親的所作所為,換作同事,早被踢出局了。


    話題聊到婆婆,莊敬感慨:“白和真是有福氣,遇到那麽好的公公婆婆。”


    高曉佳聳聳肩:“我們這些人,也就你和小馮的婆婆不行,說明遇到好婆婆的概率還是挺高的。”


    莊敬調侃她:“喲,了不得,曉佳都會用概率來說事了。”


    *


    馮思寶行動很快,轉天就出去找房子。辛母看兒子和兒媳婦下定決心要和她分開住,把老房子收回來,簡單收拾了一下,搬了回去。


    馮思寶給換了新窗簾,買了新冰箱和洗衣機,辛莘看著喜笑顏開的妻子,下定決心要做一個是非分明的丈夫。母親不是一個善良明理的人,他可以孝順,但如果順著母親的意思就等同於為虎作倀。以前總是拿潘誌鋼的教訓警告自己,是他理解錯了。潘誌鋼的問題是娶了一個自私冷血的妻子,而他的問題是有一個自私冷血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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