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之義認真讀了女兒推薦的文章,發現“誰痛苦誰改變”後麵還有一句“誰改變誰受益”。他覺得後麵這句才是關鍵,通過改變自己為人處世事的方式,調整自己待人接物的心態,減少內心的痛苦。


    雖然沒有完全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但不影響張之義舉一反三運用到所有人際關係中。除了妻子女兒,在與李雲程的關係中,雖然沒有到痛苦的地步,他也是煩惱的一方,李雲程不會順著他的心意討好他,那就隻有他改變自己的態度,不居高臨下,不冷嘲熱諷,心平氣和地平等對話,他願意試一試。


    張之義在網上訂購了幾本海靈格的書。晚上去看父母時,看著母親與菜姐快樂地玩翻繩遊戲,父親在一旁看電視新聞,他的心不再像前一段時間火燒火燎無處安放,慢慢地冷卻下來,他想人生是一個不斷受傷不斷治愈的過程。他的心不是鋼鐵,一路也是新傷摞舊傷,隻不過他沒有喊疼的資格。


    張之義把出差任務交給副總,約莊敬下班以後一起去看嶽父嶽母。


    嶽母對陳總的親熱態度,張之義很多年沒有享受過了。他能感覺出來,雖然王富花嘴上不說,但是心裏有氣,對他的態度不冷不熱。剛結婚的時候,嶽母對她很好,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的呢?他認真回想,好像是從蓁蓁上小學五六年級開始的,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他想不起來了。他不敢問莊敬,害怕莊敬說出捅刀子的話。


    不是說誰痛苦誰改變嗎?張之義決定改變自己,中午吃完飯,他把李雲程請到辦公室裏,倒上茶,拿出前所未有的謙虛態度請教李雲程自己到底哪裏得罪了嶽母。


    李雲程沒有想到,在他麵前高高在上的張之義會有放下架子的一天,一時不能適應,在腦子裏搜索了半天,還真有幾件事情能對上張之義的問題。他試探著說:“我知道幾件事,就是不知道對不對。”


    張之義把茶杯往他跟前推了推:“請講,我洗耳恭聽。”


    張蓁蓁五年級暑假時,莊天聞夫妻來濟南住過一個月,那一個月裏張之義很少回家,工作忙,經常出差是一方麵,周末有時間他要帶著容非去北京上舞蹈課,參加各種比賽,在濟南上班時晚上也有各種聚會飯局ktv,回到家時家裏人都睡了。等他早晨起床後,嶽父嶽母趕早市或者遛彎兒去了,他很少能與嶽父嶽母見上麵。就是從那一年開始,嶽母對他的態度越來越差,隻要莊敬一提離婚,嶽母就會積極支持。


    那時候,張蓁蓁周末上英語課外班,學跆拳道和朗誦,張之義開著車接送容非時,莊敬騎著電動車接送女兒。


    張之義慚愧不已。嶽父嶽母幾年才來住一段時間,他當時做的時候沒有感覺到什麽,現在聽李雲程講起來,臉上發燙,萬般愧疚。


    李雲程說:“莊敬和蓁蓁,叔叔和阿姨都是高修養高素質的人,他們隻是不計較,不代表他們心裏沒有數。”


    腳上的泡是自己走出來的,無論多麽疼,也隻能自己受著。張之義忽然想到,這次莊天聞來濟南住康養中心,是不是也有盡量少與他打交道的意思。想起莊天聞說的李自勤把他們接到家,給足儀式感的事情,他這個女婿做得太差了。


    他覺得必須和莊敬談一談了,必須深入地談一談了。他不是不願意做,隻是沒有想到。


    再次到康養中心看莊天聞時,一進門張之義心裏就酸了,莊敬、高永潔、陳總和莊天聞四人在打撲克牌,王富花坐在一邊繡鞋墊,一邊繡一邊看,臉上的笑容幸福平和。看到他來,莊天聞放下撲克牌,和他打招呼,問他父母怎麽樣了,張之義說了母親的情況,莊天聞安慰他幾句,說康養中心吃得好玩得好,讓他好好照顧父母,不用經常來看他們。


    張之義看著陳總坐在王富花身邊看她繡花,這是他從來沒有做過的事情,他慚愧地說:“爸爸媽媽,我知道我做得很差,沒有照顧好你們,對不起。”


    高永潔看氣氛不對,叫陳總一起走,陳總不走,說還不到時間呢,等一會兒再繼續打牌。高永潔用手指指門外,示意他趕緊走,陳總專注地看王富花繡花,裝作看不到。幹娘從陝西來濟南,住進康養中心五天後,身為女婿的張之義才來看望,這人沒良心,他不讓地方。


    看張之義誠惶誠恐忐忑不安的樣子,再看一眼裝腔作勢的陳總,莊天聞笑著說:“我早就想和你談一談了,隻是你家裏發生了一係列的事情,沒有機會。不存在對不起我們這一說,你有做得好的地方。你事業心強沒有錯,孝順父母沒有錯,照顧妹妹也沒有錯,但人的精力和時間是有限的,顧得了這頭肯定顧不了那頭。要說虧欠,你也是虧欠敬敬和蓁蓁,不虧欠我們。造成這一係列局麵,也不是你一個人的原因,敬敬個性太強,蓁蓁成長順風順水,需要你幫助的地方少,你自然就把心思放在需要幫助的人上。既然已經這樣了,你就不要再鑽牛角尖,以後還有幾十年,來得及彌補,你好好做就是了。你如果再為以前的事糾結難過,還需要莊敬承擔你的情緒,那才是錯上加錯。”


    莊天聞的話把張之義壓抑在心底的悲傷翻了出來,眼淚嘩嘩地流,坐得最近的陳總遞給他紙巾:“真羨慕你有這麽好的丈人爹丈母娘”,說完感覺這話有歧義,急忙對高永潔笑著說:“我丈人爹丈母娘也好,對我也很好。”


    高永潔看看時間,距離規定時間還有十分鍾,對莊敬說:“今天隻能這樣了,我們必須走了,有話明天再說吧。”


    莊天聞和王富花把他們送到樓下,莊天聞對莊敬說:“咱們做人得有良心,之義這些年為事業奮鬥,雖然對你有忽視的地方,但是我們都享受到了之義事業成功帶來的好處,渭南的房子、章丘的房子,濟南的房子,蓁蓁能沒有後顧之憂地創辦幼兒園,沒有之義咱們買不起做不到。就當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吧,回家好好勸勸之義,別光給他添堵,他才是真的不容易。”


    莊敬真服了父親,任何時候都不會忘記和稀泥。她翻翻白眼,哼哈地答應著。還不給添堵,光一句“敬敬個性太強,蓁蓁成長順風順水,需要你幫助的地方少,你自然就把心思放在需要幫助的人上”就把張之義的心給堵上了,到底還是怨他對莊敬和張蓁蓁的關心不夠,這句話夠他難受兩三個月的。得罪誰也不能得罪正話反說的人,用反語來表達自己的真實想法,既保留了麵子,又達到了目的,所取得的攻擊效果,用一舉兩得形容遠遠不夠。


    張之義聽懂了嶽父的意思,但嶽父願意這麽推心置腹地與他說話,他很開心。嶽父說的話很對,他沒有必要為以前的事情糾結難過,以後他努力做好就可以。不是說“誰痛苦誰改變,誰改變誰受益”嗎?他努力改變自己,努力做一個優秀的丈夫,優秀的爸爸,優秀的女婿。


    陳總沒有聽出莊天聞話裏批評的意思,回家的路上為莊敬打抱不平,張之義都做得這麽差了,莊天聞還要表揚他,要是劉博學敢這麽做,他直接叫女兒離婚。高永潔把莊天聞的話掰開揉碎分析了一遍,把“顧得了這頭肯定顧不了那頭”“你自然就把心思放在需要幫助的人上”兩句話做了重點分析,陳總才明白這話是點出了張之義對妻子女兒有虧欠之處。他問到:“要是那傻老張聽不懂怎麽辦?你說需不需要我給他分析分析。”


    高永潔用胳膊肘連搗他三下:“做好你的幹兒子吧,以為人家的智商跟你一樣。”


    陳總大聲喊:“說話就說話,你怎麽能家暴呢?”


    高永潔氣得跑步走了。陳總慢悠悠地往前走,莊天聞的一句話點醒了他。他的人生由幸福開頭,還會由幸福來收尾,至於中間的一段痛苦,過去就過去了,如果他糾結難過,那才是錯上加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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