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瞻隻覺得辛苦無比。本來他每次的躲避都是千鈞一發之勢,每次都是與父親打出的掌風擦肩而過,可隨著被父親打到地上的碎石越來越多,腳下的障礙讓他地行動緩慢起來,而且他這麽拚命地跳來跳去,體力也是個問題。何況,父親似乎摸熟了他的套路,了解到他的策略,開始後發而先至了。


    他是借助地勢來頑強防守的,因為這山洞並非筆直,而是九曲十八彎,有很多地方還有突出的尖石,上下高低也頗有些差距。他每次躲避襲擊總是以下一次更好的防守為原則,一直在各個彎角間閃展騰挪。每當父親把他逼到絕路時,他就巧妙地利用地勢又竄回到原來的地方。這樣雖然一個大一個逃的轉悠了半天,事實上連這個長長山洞的一半也沒有走過,很好的執行了他的拖延戰術。


    可阮父雖然被惡氣侵蝕,但他隻是徹底失了人性而已,智力並沒有受損,還因為滅了人性而少了感情的束縛,變得更加聰明機敏。他很快就看出了阮瞻的意圖,但一來有些忌憚血木劍,而來阮瞻不惜耗費靈力,在特別危機時會適用小範圍的時空扭曲術,所以他一時也沒有追到。


    但不久之後,他追得煩了,開始把身體化為一個扁扁的影子,有如黑色的波浪一般,緊貼山洞頂端和岩壁兩側而行,從另一個角度看好似阮瞻的影子,不僅緊貼他不放。還在阮瞻馬上就要躲避前先他一部到達。迎麵阻擊。


    而阮父雖然顧忌血木劍,但他打出的那團綠光並不怕血木劍,因此後來他幹脆雙手施術,迫得阮瞻不得不回劍擊落一個,而自己拚命躲閃另一個。這對於阮瞻而言十分驚險,而且由於每一次血木劍和那團綠色光球都是硬碰硬地相撞,使得他又心疼跟隨了自己那麽多年的寶貝,又被慣性很大的光球震得手臂發麻。


    這樣一來,他的形勢更加凶險,好幾次差點直接撞上父親打出的掌風。他不知道那是什麽招數,但覺得與冥火類似,隻是比冥火不知高明多少,挨近身體的時候,有一種極寒中又極熱的感覺,似乎連肉身帶魂魄都要融化了一樣。一挨近就讓他腳步沉上一分,法術施展時都生澀了。


    腳下一踉蹌,他踢到了一塊碎石上,但腳上的疼痛還沒有傳來。身後的兩股疾風已經襲到,一個打他地腦後。一個打他的後心。他反手把劍一揮,擊落了腦後的綠色光球,勉強一矮身,再險險讓過了第二個。可是這次他感到後肩一陣非常熱辣的麻涼感。伸手一摸,溫熱粘稠,顯然已經受傷流血。


    而這血氣又進一步刺激了阮父。他仰頭深吸一口氣,大笑道:“年青人的血脈果然是好東西啊。給我吧!”說著雙手竟然打出了四個綠色光球。


    阮瞻在受傷的一刹那就明白在洞中已經再無回旋的餘地,所以父親打出光球的瞬間,他已經施展了時空扭曲術,一步踏到洞外。雙方是同時出招,招式也同時生效,阮父縱然沒有成功的打到阮瞻,阮瞻來到洞外地空地上時也不似平時一樣的瀟灑踏出。而是像被人踢出洞口一樣,一下摔到碎石地上。


    本來小夏在洞外聽到洞內野獸般地嚎叫和一陣陣開山裂地一樣的聲音就已經心驚肉跳了,這下見阮瞻這副模樣突然出現在眼前,驚呼出口,差點衝出去救他,幸虧萬裏一把捉住了她。


    “別去搗亂。”他眼睛看著場地中心,最裏卻對小夏說道:“你過去會讓他分心。”


    小夏完全明白這一點,剛才隻不過是下意識的舉動,所以雖然心提到了嗓子眼,可硬是忍著沒動。就見阮瞻落地後似乎非常痛苦,爬了好幾爬才起來。後肩上的衣服被燒掉了一塊,裸露出血肉模糊的一片皮膚。


    “他受傷了。”小夏差點哭出來。


    “他還活著。”萬裏非常認真地說,同時抓住了小夏的手。感覺她地小手冰涼,用力握了握,給她信心和勇氣:“這才重要。”


    小夏點點頭。她早就明白這一戰的凶險和艱苦,也明白萬裏說得對,可是任何一個女人親眼看著自己的心上人受到這樣的傷害都不可能無動於衷。她知道自己既然幫不上忙,就應該盡量不要添亂,可是她很怕自己會忍不住,所以雖然那麽想看著那親愛的麵龐和身影,但還是轉過身去,縮在那塊巨石的角落裏,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我不敢看了,有什麽轉機,一定要叫我!”


    萬裏答應了,偷看了一眼遠處的包大叔。


    包大叔也躲在一塊石頭後麵,但是距離中間地那片空地比較近。他也知道除了意外,因為還沒到推算好的時刻,老友看來就把持不住了。他的目光不似小夏和萬裏那樣集中在阮瞻身上,而是看向了洞口。當一條黑影出現在那裏時,他深深的一歎。


    沒錯,老友已經被惡氣完全控製,雖然還未成魔,可是魔力已出,也認不得人了,這種局麵對他們來說會更加艱難。他親眼看著阮瞻布的陣,很清楚那個陣的啟動要布陣人進入陣後才能進行,也就是說必須由阮瞻進陣後親自啟動,別人幫不上忙。


    而且啟動那個陣需要很強的靈力的,以阮瞻目前的能力肯定不行,必須到月蝕的那一刻,阮瞻的力量達到最強,而天意的能力降到最弱,這一切才有意義。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幫助阮瞻拖到入陣的時間。從目前的情況看,情勢十分不利,能不能阻止天意成魔都是未知數,更不用說保住阮瞻的小命了。


    可是如今已經沒有其它的辦法,隻有大家同心協力,拚命一搏。


    眼間阮瞻勉強起身,拿著血木劍的手都無力抬起了,包大叔一閃身從石後走出,抽出背在身後的劍,在自己指上一劃,然後以血在劍身上寫下符咒,對準老友的背後。


    “原來有幫手,可有能奈我何!”阮父根本不回頭,狂傲地說:“那你為什麽在山洞裏像耗子一樣竄來竄去不肯出來,兩人聯手不是死的慢點嗎?啊,不對,應該有三個人,不,是四個,一個沒什麽法力但體製特異的人,一個女人,還有一個有些法術的人在結界的外麵。幹什麽?圍捕我嗎?你們怎麽知道我在這裏?我為什麽在這裏,是不是你們抓的我?啊,我知道了,你們知道一會兒有月蝕,是我練魔功的關口,所以來殺我的對不對?”說到最後幾個字,聲音轉厲,眼中的紅光駭人的閃動著。


    阮瞻不知說什麽好,第一次麵對所謂的敵人的時候,心裏非常不安定,猶豫著是否出手,出手要用什麽招數,完全沒有平日裏半分的坦然和沉著。


    “你們要殺我?那就先受死吧!”阮父不等他做出反應,突然出手。那手勢是如此熟悉,竟然是父親教授給他的掌心雷。阮瞻布知道要怎麽破解,隻是下意識也使出了這一招。


    阮父的功力本就高於阮瞻,此刻先動手,更是占據了壓倒性的優勢。隻是包大叔見老友的肩膀一聳動,也立即使出了他最正宗最純粹的道法劍。那劍氣帶著攝魂奪魄的符咒之力,逼得阮父不得不撤力保護自己的要害,攻擊阮瞻的力量一滯,給阮瞻帶來了喘息之機,後發的掌心雷也到了。


    半空之中,兩個掌心雷相遇,而另一方,劍氣和綠色光球相撞,隻聽兩聲爆響,包大叔身體晃了一晃,阮瞻向後退了兩步,而阮父身受前後夾擊卻紋絲不動。


    “哈哈!怎麽樣,服了嗎?你們根本不是我的對手!”阮父仰天狂笑。


    “阿瞻,清醒點。他已經不是你父親了,你在軟弱下去,大家都沒有活路。”包大叔不看老友,對這臉色發白的阮瞻說。


    這場對決的實力相差太巨大了,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心軟,可是他同情阿瞻這個孩子,連他都不敢看向老友的臉,怕自己被感情左右,何況這個孩子呢?父子親情啊,那是天命的血脈,無法割舍的,真不知道在山洞中時,阿瞻是如何麵對的這種煎熬。如果可能,他很想替老友疼愛這個孩子,雖然他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可如今他又不得不逼他!


    他勝在熟悉老友所有的打鬥方式,希望可以幫得了阿瞻這孩子完成老友的願望。最後,還給阿瞻保留一線生機。


    第八篇 賭神 第二十九章 對決(下)


    “知道了。”阮瞻抹抹嘴角的血跡,再一次強逼自己把身體站直了,強逼自己麵對自己的父親。看著他仁慈而睿智的眼睛卻在此刻散發著妖異的赤紅光芒,輕蔑而殘忍地回看著自己,閃爍著殺戮和嗜血的氣息。


    那個人已經不是父親了,他是就要成魔的妖人,要把他救回來!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父親的心,假如自己也變成這個樣子,還有可能傷及小夏,那他寧願魂飛魄散也要阻止自己,也會做出這麽可怕的選擇!


    想到這裏,阮瞻舉起血木劍,心隨意動,劍隨心動,把這寶貝縮成半尺大小,插在後腰處。現在他與父親之間相隔超過了十幾米,血木劍沒有多大用處,不入騰出兩隻手來施展法術。剛才以掌心雷對掌心雷,就算有包大叔在背後偷襲,他還是落了絕對的下風。這讓他有清醒的認識,他傷不了父親,而他如果不以命相搏,他就堅持不到那最關鍵的一刻。


    “還想嚐嚐嗎?”阮父突然大笑一聲,側轉身體,手分左右,一點沒有預兆地分別打向了包大叔和阮瞻,依然還是掌心雷,藍色的電火花像一條張牙舞爪的小龍一樣在空中一閃,而後疾速擊出,閃電般從上而下劈落。


    包大叔以道法劍防禦,雖然有些吃力,但退而不亂。再看阮瞻也依舊是掌心雷對掌心雷,隻是他的掌心雷在對付其他妖邪之時的威風八麵,此刻卻微弱得連光芒也黯淡了,在父親超強的實力麵前。顯得那麽不堪一擊。還沒有飛出多遠就被打落了下來,回擊到他地身上。


    萬裏地驚呼聲中,就見阮瞻嘴唇微動,右手指著阮父的方向,戒備他第二次攻擊,左手往旁邊有力一撥,竟然用上了阿百雅禁教的轉嫁術。隻聽一聲巨響,山洞口的一塊大石頭生生被擊得粉碎。真的如被雷電擊中一般,石屑四散迸裂。最遠的都甩到了萬裏所在之處,嚇得他立刻把身體縮回到大石後麵。


    “放心,你老公還好好的。”他看了一眼緊張得麵無血色的小夏,再次探出頭去看外麵地戰況。


    阮父看來也很意外,抬腳向阮瞻的方向走了兩步。眯著眼睛看那塊粉碎的巨石,“小子,有點道行,打起來有趣得多了。如果你一殺就死,那顆沒勁透了。”


    “有本事你就來,我有能耐耗到鬼呲牙的時候。”阮瞻渾身緊繃著。但神態淡然道。月蝕的時候是淩晨三點四十分,那時候往往是一天中最冷的時候,俗稱鬼呲牙。


    “為什麽要那個時候?哦,那是我練習魔功的關口,原來你真是冒充我地兒子,實際上卻是不懷好意。”


    阮瞻心如刀絞,可咬著牙點點頭。現在有包大叔幫他,周圍躲閃的空間較大。還有不少巨石叢立,所以他要激怒父親,讓他在暴怒中使出所有的招數,盡量耗費他的功力,也讓他熟悉父親的招數,這樣在月蝕的一刻,也許可以不進入絕陣而製服父親。不到最後一刻他仍然不想放棄,布下絕陣隻是為迫不得已時才使用地,因為隻要進了此陣,他們父子都不用想出來了。


    “那我就看看你有多大的能為。”果然,已經失去理智的父親經不得別人的一點刺激,暴跳如雷,依然是掌分左右,呼的同時施出法術來。


    就見他掌心中出現了兩團紅光,眨眼間暴漲到籃球大小,儼然是兩個火球。阮瞻熟悉這手法,知道父親在無意中使出了他們這一派所特有的法術。隻是父親的火手印中還夾雜了一絲絲幽綠,顯然是受到惡氣的影響,法力部精純了。但雖然不精純,力量卻無比巨大,在出手後還在越變越大,襲到麵前時已經和他地身體差不多大小,遠遠看去,好像火焰要把他吞噬一樣。


    阮瞻照樣以轉嫁術應對,隻是麵對這樣的火手印力量他再也無法單手解決了,因此顧不得防備父親的下一輪攻擊,雙手猛推,把火焰推到了石洞口,燃著了一大蓬野草。


    不等他有喘息之機,也不等他看看包大叔那邊戰況如何,在夜梟般的狂笑聲中,父親第二輪和第三輪的打擊接連而來。一團團的火,一個個的藍色電火花,晃得阮瞻眼中再看不到別的東西,雙手左推右擋,把擊到麵前的東西紛紛轉撥開去,一時狼狽之極,隻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還有一塊被掌心雷嘣起的石屑擊中他的前額,登時,他的頭上鮮血長流,擦身而過的火手印也把他的半邊手臂和臉頰灼傷了!


    啪的一聲,有一個電火花襲來,其速度之快已經讓阮瞻來不及撥開。情急之下,他就地一滾,雙手上托,把那個掌心雷先撩到半空中,然後迅速爬起跳開,讓那一擊打到地麵上,竟然擊出一個兩米方圓的小坑!


    “怎麽樣?服了嗎?”阮父連番的攻擊也有些力短,趁著阮瞻還沒站穩時問。


    “不服!”被激出了悍勇之氣的阮瞻答道,同時看了一眼遠方的包大叔,見他衣衫散亂,頭發和胡子有被燒焦的痕跡,這會兒父親已經停止了攻擊,他卻還在慢慢揮動道法劍,好像晨練的老人在打太極劍,明白他是以劍法布防禦陣,戰鬥不停,劍法就不停,看樣子應該沒有受到大傷,心下放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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