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衡這次的確是聽清楚了,裴衡也明白了。


    饒是他的情感再遲鈍,也能感受到現在薑亢宗對他的抵觸和排斥。


    原來,她是真的不喜歡自己嗎?


    原來,蘇俊峻對他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


    “你這樣的男人我見多了,你以為你和亢宗真的發生了關係又怎樣?別傻了,亢宗根本就不喜歡你,女人嘛,總是好色的。外麵嚐嚐鮮就夠了,怎麽可能會給你真實的名分,我跟了亢宗那麽久,除了我,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被他帶回家。”


    彼時蘇俊峻的語氣像是憐憫,又似高高在上。


    他在炫耀自己是薑亢宗的童養婿,然而裴衡早已經打聽過了,薑亢宗和蘇俊峻隻是一個老家的高中同學,他們之間根本就不是情侶關係。


    那時候的他看蘇俊峻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跳梁小醜,他的大腦十分冷靜,因為他記得薑亢宗對自己的承諾,對自己說過的話。


    蘇俊峻,不過是一個幻想得到愛情,又愛而不得的可憐人,也隻敢偷偷來找他挑釁罷了。


    換作是以前的裴衡,聽了薑亢宗現在的話,肯定掉頭就走,不會給薑亢宗任何情麵。


    他絕對不允許任何人貶低他,絕對不允許別人奚落他,玩弄他。


    裴衡譏諷的話到了嘴邊,卻又化為了不甘和不怨,他的心好痛,以前從未有過這種酸澀想掉淚的感覺,真是奇怪啊。


    “所以你在玩弄我嗎?薑亢宗?”


    再抬起頭時,裴衡的眼角已經通紅,他神情倔強,像是一個不認輸的孩子,可眼底的悲痛已經暴露了他。


    他看起來快碎掉了,像是強弩之末,隻是他自己感覺不到,依舊以為自己是無堅不摧的戰士。


    薑亢宗看著裴衡搖搖欲墜的樣子,那泛紅的脖頸,那心痛難忍的表情,為他本來冰冷的軀殼,注入了鮮活的靈魂,連帶著那張如神像般不可褻瀆的臉,也沾染上了情傷。


    爺爺的!真他爸的極品呀!


    要是她早知道傷害裴衡能看見裴衡破碎的這一麵,她應當早點兒傷害的。


    “玩弄?話不要說得那麽難聽。裴衡,難道不是你主動敲開我的門,主動勾引我,又爬上了我的床的嗎?”薑亢宗不介意想把裴衡的傷口撕得再大一點兒,已經迫不及待想看見裴衡的眼淚了。


    “你裝什麽裝,那天晚上你不是喘得很愉悅嗎?現在說我玩弄你,可不要隨便誣陷我這個好人了。”


    不知道平日裏無情無欲,拒人於千裏之外,被稱為“計算機係鋼鐵直男”的高冷學神,哭起來會是什麽樣子的呢?


    男人的心碎,男人的自卑,男人的脆弱才是一個男人最好的時尚單品,染上了濃鬱色調的裴衡,眼裏帶著無限的哀傷,人也跟著漂亮了起來。


    也是這時,薑亢宗才注意到裴衡不同於往日的穿搭打扮。


    他今天好像換了風格,穿得不再是那些古板的休閑衫,休閑衛衣,還有他那快包漿的醜不拉幾運動裝。


    他今天的打扮有些不同,穿了一件v領寬鬆的國風白襯衫,外搭一件黑色披褂,身下是同色係的褲子,束腰的闊腿褲,腰封位置繡了精致的竹葉紋,黑色的墨發打理成四六分頭,碎發收斂了他眼眸中一貫的銳氣。


    此時那脆弱的氣質,倒和穿搭十分適配,寬鬆的衣服遮住了他結實的肌肉,力量感的身材,顯得整個人看起來格外清瘦,有種國風嬌弱少年的美感。


    也許一陣風吹來,裴衡都能輕易摔倒呢。


    說曹操曹操到,想著風,就有一陣微風從兩人之間吹過,卷起了裴衡的碎發和衣擺,整個人仙氣飄飄的,倒也沒有摔倒,卻多了欲說還休的味道。


    麵對薑亢宗的奚落,裴衡的心更痛了,他從未麵對過如今這樣的恥辱,他發現自己的身體變得很沉重,竟連起身走開的力氣也沒有。


    薑亢宗怎麽能說出這麽不要臉的話呢?在她的描述裏,好像他才是那個主動勾引人的蕩夫,可那天晚上明明薑亢宗對他很熱情,是她一把將他拉入房裏,誇他很好看,還說……


    還說他長得像是她過去得不到的白月光,見了他就忍不住心動的。


    假的,都是假的嗎?


    “所以你那天說你愛我,也是假的嗎?”裴恒失魂喪魄,耗盡了所有力氣,才咬牙問出了這句話。


    如果沒有那天床上薑亢宗一遍又一遍在他耳邊承諾她愛他,說她喜歡他,他又怎麽會像如今這般,不要臉地追在她的身後,以為她隻是鬧脾氣,千方百計想要哄她呢?


    他裴衡又不是下賤!


    “女人在床上說的話你也信?”薑亢宗的語調十分輕佻,甚至她的語氣裏都有些不可置信的感覺,好似他在說笑。


    “不過你要問我真的愛不愛你,我隻能說愛情這種東西,它是一種感覺。其實那天也不算騙你吧……”


    哭了,裴衡快要哭了,他的眼角已經湧出了淚意,晶瑩的水珠藏在眼角搖晃,薑亢宗忽然又有些不忍。想到將來兩個人還要共事,她對裴衡也真的不是那麽無情,最後還是沒有把話說死。


    “可能當時那種情況,那種氛圍裏,我是真的短暫感覺到愛你。”薑亢宗說,“愛你那時看向我的眼神,深情而專注,愛你那天晚上的反差和熱情……”


    說著說著,薑亢宗的記憶回到了那個雨夜。


    想起一向禁欲的老幹部學神敲開了她的房門,她看見死對頭濕漉漉的,麵目通紅、雙眼迷離地望著她笑,她就再次心動了一下。


    沒有人能夠從征服死對頭,駕馭一個不苟言笑的冰山男神的誘惑中走出來,薑亢宗又不是柳下惠,當然就中招了。


    裴衡感覺自己就像一條快要瀕死的魚,他快要幹涸而死了,那顆充滿希望的心,因為薑亢宗短短的幾句話變得破碎一地。


    可在薑亢宗改口說出對他是有過愛的那一刻,他又重新獲得了氧氣。


    他恨他對薑亢宗的迷戀和喜歡,那晚瘋狂過後,他從薑亢宗的房間醒來,不是沒有想過逃避和糾正錯誤。


    可看著薑亢宗熟睡中恬靜的神態,還有那張小巧漂亮的瓜子臉,想要起身離開的心就止住了。


    後來他收拾了房間,給薑亢宗點了早餐,隻是再次見到薑亢宗時,她對他的態度已是疏離和尋常。那種公事公辦的感覺,和往日裏沒有什麽兩樣。


    晚上參加完比賽回到酒店,他把人堵到了樓梯間,他問她,昨晚發生的事情……


    話還沒有說出口,他就看見薑亢宗疲憊的神情。


    “師兄,我們還是把重心放在目前的比賽上比較好,私人的事情回去再解決,你也不想讓老師失望吧?”


    他想了想,覺得好。


    隻是回國之後,麵對他熾熱的目光,薑亢宗就有意無意躲避,後來越演越烈。


    她不是在裝傻,就是在推脫,他問她是不是很討厭他時,她又說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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