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山色青翠怡人,一行三人慢慢悠悠背著竹筐畫具,說是寫生,實則與郊遊無差。


    沿著山道走,邊上是溪流潺潺流水聲,溪水清澈見底,四周草葉茂盛。


    一個山道的斜坡下邊,是一大片茂盛的竹林,林中有一間小竹屋,竹屋外邊還搭了個竹棚涼亭。


    “到了!”時海生指著竹林朝時默笑,“這就是你老爸我的陋室。”


    竹林正對著的半山腰是一片村人們栽種的果園,桃花開得茂盛,仿若仙境。


    三人將畫架放下,在竹屋前的小溪旁支起了畫架,從這個斜坡往下看,能看到通往山下小潭的溪流和泉水,再往下就是山腳下那片更大的翠湖。


    “默兒得有好多年沒摸畫筆了吧?”時海生今天興致很好,支起畫架,和顏料,雙手叉腰站在這溪邊往下看,心情甚好。


    時默點點頭,目光卻總是不自覺移向在一旁低頭整理竹筐的少女,他忍不住走過去,看著她拿出的國畫顏料驚訝:“你還會國畫嗎?”


    薑亢宗甜甜一笑,努努嘴指了指時海生:“幹爹教我的,給我布置的作業。”


    她今天想畫一幅山水圖,可在看見時默站在身旁時,忽然笑起來:“哥哥要是穿上漢服站在那桃花林裏,那我還不如就畫哥哥呢!”


    “畫風景多無趣呀,還不如畫美男。”


    “也不是不行,有機會我可以做妹妹的專屬模特。”


    時默唇角微勾,心情極好,搬著小凳子拖著他的畫架到了薑亢宗身旁。


    “不過我給別人做模特可有一個條件。”


    嗅覺靈敏的薑亢宗立刻就聞到了一股清新的柑橘調香味。


    時默噴香水了?她又仔細嗅了一下,淺淺的柑橘味很快就消散了,餘留在鼻尖的氣味停在了某種冷淡的木質調清香上,聞起來有種清心寡欲、與世無爭的感覺,仿佛剛剛的柑橘隻是誘敵深入的假象。


    “什麽條件?”薑亢宗將毛筆丟進了水桶裏吸水,轉頭就看時默。


    她今日出行特意穿了一身綠卡其色的工裝背帶褲,疊穿了一件純白的襯衫,整個人的氣質多了幾分休閑與幹練。


    巧的是時默也穿了件同色係的薄風衣,內搭也是一件白襯衫,不知情的人看了恐怕還以為他倆是情侶。


    剛才時海生出門前就左瞧瞧這個,右瞧瞧那個,嘀咕調笑了一聲:“不知道你們是兄妹的,還以為是情侶裝呢!”


    “畫了我,可就不能再畫別人了。”時默淺笑,“畢竟我可是你黛玉哥哥。”


    時默在薑亢宗眼中一直挺符合他娛樂圈的謫仙人設的,沉默寡言,麵無表情,身上氣質疏離而高冷。


    不過這幾日觀察下來,時默並非沒有情緒的人,他隻是擅於隱藏和偽裝,似乎把所有情緒都藏起來了,鮮少外露。


    現在與她開玩笑倒是新鮮。


    “哥你好像有些不一樣了。”薑亢宗看著時默思索,“還以為你是那種不近人情,不會玩笑的人呢!”


    時默別有深意看了小姑娘一眼,臉上麵色帶了些思索:“我隻對親近的人開玩笑。”


    薑亢宗就笑了起來:“哥你說這句話的樣子好像人機,你是土象嗎?”


    “什麽土象?”時默不明所以。


    “就是你星座呀,土象就是處女摩羯金牛,”薑亢宗又笑,“哥你是什麽星座呀?”她明知故問,早就清楚時默的生日是每月的教師節,這人就是一個實打實的處女座。


    感覺跟蘇俊峻那種雙魚座的男孩子差別真的好大啊,時默似乎有些假正經呢,聊天分不清玩笑和實話,有時候又會一本正經講冷笑話。


    “好像是處女座。”時默出口頓了一下,“這些東西有什麽研究嗎?在網絡上經常看到不喜歡處女座的人。”


    薑亢宗忍不住笑了:“我覺得處女座挺好的,和摩羯座很搭。”


    薑亢宗指了指自己:“我也是土象三憋之一的摩羯座。”


    “嗯,這麽看,的確很好。”時默丹鳳眼勾起,側頭望向山裏風景,唇角微不可微上揚了小小的弧度。


    薑亢宗見時默笑了,她也淡淡一笑,拿起畫筆勾畫時,就看見時默站了起來,彎下了腰,身體從她側邊探了過來問:“明天你還寫生嗎?我認識的一個導演正在南詔影視城拍仙俠劇,你要想畫,我今天就讓他寄一套戲服過來,跟漢服有些區別,但應該能滿足你的要求。”


    他好像是隨便這麽一問,可薑亢宗側過臉抬頭,就看到他上下起伏的喉結輕滾,杵在膝蓋的手背上浮動青筋,看樣子還挺緊張的。


    “會麻煩嗎?”薑亢宗從時默紅潤的唇色掃過,視線最後落到了那張仙姿佚貌的臉上。


    山穀空靈,山色極美,可時默的容顏毫不遜色於山林,難怪稱他內娛謫仙,他要是穿上古裝傲立於山水之間,那便是仙俠男主走進現實。


    “不會。”時默搖頭,“我這就隻有你這麽個妹妹,妹妹好不容易提個想法,我想滿足你。”


    時默轉身就去打電話了,薑亢宗一筆一畫勾勒著山光水色,遠處時海生戴著一頂鬥笠在安靜作畫,薑亢宗忽然覺得心口很甜。


    很奇怪,蘇俊峻那種毫不遮掩的愛意有時也會令她心口產生燙意,可時默這種淡淡的關懷,深藏的喜歡也會令她春心萌動嗎?


    她就像是一個設好陷阱的獵人,一步步看著時默踏進她織好的網格中,有種隱秘的快樂和成就感。


    時間很靜卻很快,時默就安靜陪在薑亢宗身邊作畫,沒聊太多的東西,但那種安靜的陪伴感,很讓薑亢宗安心。


    轉身時遞畫具的一個眼神,不小心觸碰的一個身體部位,他們之間的氣氛是安靜的,心卻跳得越來越快。


    忽然,就連天色也開始變幻,原本晴朗的天空壓得很低,白色的雲團凝結成灰,一瞬間風起雲湧,涼意侵襲。


    本是明亮的白日,天氣卻昏暗了下來。


    “石叔叔,快收畫架!”


    “要下雨啦!”


    薑亢宗反應過來要下雨了,就連忙起身收拾畫具,隻是她話音剛落,淅淅瀝瀝的小雨就灑了下來。


    “啊!我的畫!”那邊的時海生傳來驚呼的慘叫,薑亢宗推了一下時默的後背催促,“哥哥你快去幫石叔叔保護好畫作吧,我這兒沒有問題。”


    一場忽如其來的雨,將三人半身淋濕,等跑進竹屋躲雨時,外麵已經下成了瓢潑的大雨。


    幸好竹屋有毛巾和盆,還有簡單的生活用品。


    時海生站在竹棚下罵爹,他的那畫還是沒能保護好,淋了雨全濕了,薑亢宗看他這副跳腳的模樣有趣,有些幸災樂禍起來。


    “不就是一次寫生,你一年要畫多少,淋濕了就淋濕了,大不了重新回去臨摹一幅唄?!”她的那幅國畫也暈染了,但不妨礙她五十步笑百步。


    時海生真氣了,直接朝薑亢宗扔了塊毛巾,就把人趕到了門口:“你給我出去,就愛說些不愛聽的風涼話氣我!我沒有你這樣的幹女兒!”


    “爸,外麵還下雨呢!”時默沉著眼神提醒。


    時海生更氣:“你也出去!看見你倆就來氣,下雨不過來給我幫忙就算了,還磨蹭了那麽大半天,要不然我的畫能濕嗎?”


    兩人被趕到了竹屋外的竹棚下邊,麵麵相覷後,都互相露出一個同情對方的臉色一起笑了。


    “我爸他就那樣子,涉及到畫就六親不認。”時默解釋。


    薑亢宗笑著在涼亭裏坐下,看著棚外的雨道:“我知道他德行,就是忍不住嘴賤了,怪我。”


    她和時海生亦師亦友,惹他生氣也不是一次兩次。也許就是今天心情好吧,在時默麵前也犯賤想試探更多了。


    時默聳聳肩,在薑亢宗身邊落座,薑亢宗看了一眼身旁空曠的位置,再看和她僅隔不到10厘米的時默,忽然問他:“哥哥你以前談過女朋友嗎?”


    雨聲滴滴答答,打在竹棚上,落在了亭簷下。


    山色氤氳,雖然有雨聲,整個世界卻變得朦朧而靜謐,人心也因為驟雨而停擺,隔著那道緊閉的竹門,仿佛世界隻剩下了他們兩人。


    時默乍然聽見這提問,心頭猛然一跳,有些詫異:“你怎麽會突然想問這個?”


    他的目光探究,似乎想通過薑亢宗的表情,窺探她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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