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八過後,年味近了。


    搽耳村裏,不管有錢沒錢,家家戶戶都認真備起了年貨。


    其他不管,但臘肉、臘腸,煙熏豆幹,米豆腐這些都有備起來,家家戶戶都有。


    隻是有錢的,就多備點。錢少的,就少備點。


    這些事情,大多是家裏的女人在伺弄。


    自從城裏供銷社要的醃榨菜、冬菜多起了以後,林桂珍和瞿家婆媳兩人,已經忙不過來。


    已經做起來還不錯的生意,沒有讓它斷了的道理。


    因此,林桂珍又在村裏請了幾個女人打幫手。


    冬季農閑,女人們樂得出來掙點零用錢。殊不知,幹了一個月之後,她們發現自己一個月掙的錢比男人下地掙的都多出不少。頓時她們和家裏的男人們這才發現原來隻是做個醃菜,也是個能掙錢的營生。


    陸續有本村的和鄰村的人,主動找上門來,找事做的。


    秦大勳和林桂珍在村裏為人豁達,村民想掙錢,就盡量滿足他們。


    實在是因為這送到城裏的醃榨菜、冬菜,銷量出奇的好。好幾個供銷社都找上門來要求供貨。


    秦大勳幹脆就把前段時間帶回家的真空包裝機利用起來,增加工作效率。


    將定量的小包裝榨菜和冬菜,用真空包裝機裝入特製的塑料袋中,並通過抽真空的方式去除袋內的空氣。讓菜品更保鮮,保質期更長。


    為了避免跟別家的醃菜混淆,秦小霜出主意,還讓父親去城裏工商局注冊了產品名稱:珍寶牌榨菜,冬菜。當然這名字也是秦小霜給取的。


    說是用母親的獨家手藝做出來的,可不得用母親的名字命名。


    特製的塑料袋上,也印有珍寶牌榨菜和冬菜的字樣。


    這樣包裝過的菜品送到城裏供銷社,供銷社的負責人都說這樣看起來更像模像樣了。


    不錯,挺正規的。


    請的工人多了,林桂珍和瞿家婆媳主要就把關技術了。


    洗晾切拌這樣基礎活計就交給別人了。


    秦大勳和林桂珍商量著,年後若是生意還這樣好,就在養殖場旁邊新建幾間屋子,專門用來做生產醃菜的工坊。


    而不是像目前這樣,在家裏樓下的兩間屋子裏和院裏作業,地方緊湊,不方便擺開。


    家裏這些事,主要是林桂珍在打理。


    秦大勳和方旺林合夥的涼市萬寶電器廠,經過兩個多月的準備,終於試產合格。


    他們打算在年前交第一批貨:一百台的訂單,涼市和鄰市的幾家大商場已經翹首以待了。


    這些事情,秦小霜隻是在回家的時候,從爸媽的話裏了解一個大概。


    秦小霜沒想到,自家爸媽做起生意來,這麽快就井井有條了。


    他們身上有做生意的天賦吧。


    學校臘月十六放假。放假前的期末考試,複讀班的每個同學都嚴陣以待。


    秦小霜更是鉚足了勁兒,一心要考出最理想的成績。


    考個好成績,過個好年。


    這是每個學生最樸素的願望吧。


    而搽耳村裏,對於正待出嫁的秦珍珍來說,喜悅是實在的。


    雖說,以前她老想著嫁給瞿臨川,但被瞿臨川再三打擊後,能有機會嫁給宋代文這樣的優質對象,她從心裏是感到滿足的。


    一般農村姑娘過十五六歲,家裏都會陸續準備嫁妝。


    秦珍珍已經滿二十,她的嫁妝早已經備妥了。


    大紅油漆的衣櫃、圓桌,靠背木椅,梳妝台,大紅被麵,是以前備下的。不用再臨時操心這些。


    但現在秦珍珍卻因為當初宋家給的六百塊彩禮,跟家裏產生了矛盾。


    秦大順因為前段時間賠了瞿家十五隻母雞的錢,又因為要操辦閨女的婚事,手頭很是吃緊。把那六百塊彩禮錢挪用了二百多塊。剩下的他想留著給小兒子秦小虎存起來。


    誰知秦珍珍堅持要把這六百塊彩禮錢,帶到婆家去。


    有錢傍身,才是她以後在婆家生活的底氣。


    可是當初家裏收了宋家那六百塊彩禮錢,已經有了別的打算。


    畢竟,一般村裏人家收了彩禮,沒有要返還回去的道理。


    因此,臨到快出嫁了,秦珍珍提出這種要求,讓她家裏父親母親,甚至兄嫂,都很不高興。


    因為這件事,家裏吵鬧兩三回了。


    秦珍珍大有家裏不拿出來,她誓不罷休的架勢。


    秦大順實在沒有辦法,隻好同意閨女出嫁的時候,先帶二百塊過去,剩下的給她在娘家存起來。


    “珍珍,你不要這麽傻!把錢都帶過去。讓婆家給哄出來幾下就用光了。爸媽給你存著,才是再放心的。”


    苟紅瓊苦口婆心地勸自家閨女。


    當然,至於以後再給不給秦珍珍,以後再說吧。


    聽到母親說的也有道理,秦珍珍這才罷休,不再在家裏哭鬧。


    婚期臨近,要娶媳婦的隔壁大龍村宋家更是忙得熱火朝天。


    就連已經出嫁的宋代文姐姐也回娘家來幫忙了。


    幾代單傳的宋家娶親,一輩子就忙這麽一次。宋代文的舅家,奶奶的娘家都有人過來搭把手幫忙。


    一家人忙忙碌碌,臉上都洋溢著喜氣。


    隻有宋代文臉上的神情淡淡的,好像一家人忙碌的事情跟他無關似的。


    借口鄉上畜牲站的工作忙,常常很晚才回家。回家的時候,全家人晚飯都吃過了。


    宋大柱知道兒子心裏不太痛快,也不逼他。


    心想等他結婚了,日子過著過著慢慢就好起來了。該忘記的自然都會忘記的吧。


    這些日子以來,宋代文像遊魂似的,整天渾渾噩噩的。


    這天在畜牲站上班,他心不在焉。實在坐不住,就跟帶他的師傅請了假,一個人坐車去了城裏。


    他不知道他要去城裏幹嘛,他也不是因為結婚要買什麽東西。


    隻是順著本心,一路走著找著,來到了城裏一中。


    他站在一中的校門口,呆呆望了好久。


    然後隨著進出校門的人群,走了進去。


    門衛大爺看他文質彬彬的模樣,年紀也不大,以為他是一中的學生,就沒管他。


    熟悉的校園氛圍,讓宋代文瞬間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鎮中。回到了那個處處充斥著青春氣息的校園。


    那個時候,那個笑容甜美的姑娘,滿心滿眼裏都是他。


    那時候的他,習以為常,覺得那一切就是那麽理所當然的存在的。


    現在回想起來,那些在校園漫步的日子,仿若隔世。好像那肥皂泡裏的幻境,風兒輕輕一吹,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宋代文漫無目的地走在校園裏,心裏很麻木。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見秦小霜,或者是真想見一見她吧?


    也許見了以後,他的心會安定點。


    再也不會有那麽多的無休止的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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