術道爭鬥一向血腥至極,拉進無辜賠命的事情也屢見不鮮。有時候,堅持“仁義”就是把自己送上死路,所以術士出師之前,師門都會暗示或者明示對方,關鍵時候不能有婦人之仁,甚至還要六親不認。可是,事到臨頭又有誰能做到六親不認?


    我歎息一聲道:“你堅持住吧!”


    這個惡人最後還得我來當,萬不得已,我隻能出手把下麵的人全部斬殺,起碼我還有刑台死士在,如果真要遇上鬼差追殺,還能抵擋一陣。換成菀兒就隻有等死的份兒了。


    我的右手剛剛從掛包裏抓出一把棺材釘,就見一道人影從醫院牆外衝了進來,揮手之間放出一股排山倒海似的劍氣,向外麵的人群碾壓而去。


    “啊--”我驚呼聲沒落,就看漫天的殘肢斷臂暴卷而起,一蓬血雨直奔樓前衝刷了過來,像是潑水一樣灑在裏玻璃床上。


    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白鯉,腳踩著滿地鮮血,在眾目睽睽之下走進了大門。


    “白鯉!”吳子奕忽然一拉槍栓搶占了有利位置。


    我不由得把頭轉向了吳子奕,後者傳音道:“術道盟圍困鬼手的時候,他也在場,後來我們被關押的時候,白鯉就不見了,我以為他被作為無關的人放走了。”


    白鯉來的的確蹊蹺,而且他隨意出手殺人,更犯了術士的大忌。難怪吳子奕會對他小心防範。


    我向畫骨點了點頭,後者也不動聲色的退到了葉木身邊,先把葉木保護了起來。


    等到白鯉推門進來,我才看見他手裏拎著兩瓶酒。


    “我來找你們喝酒,有杯子麽?”白鯉在我們幾個莫名其妙的目光當中轉了一圈,最後從飲水機底下拿出來幾個紙杯。


    白鯉擰來瓶蓋把紙杯挨個倒滿,端起一杯酒道:“王魂,這一杯我敬你,敬你義薄雲天。今生能與你相識是我的榮幸!”說完將酒一飲而盡。


    白鯉又倒一杯道:“葉木,這一杯我敬你,雖然你聽不見我說什麽,但是他們會告訴你!術道盟大會上,我沒走!你是我見過最傻的人,但是今生得友如此,確實是生人一大快事!”白鯉說完又幹一杯。


    白鯉再倒酒道:“吳子奕,這杯敬你……”


    “這杯敬,、跟我並肩作戰的胖子……”


    “這杯敬……”


    白鯉話沒說完,就把一口鮮血噴在了杯裏,白鯉淡淡一笑,將血染的酒一口喝了下去。


    我頓時嚇了一跳道:“白鯉,你……”


    白鯉扔到了酒杯,拉開衣衫,他九死一生從不周山秘葬下麵搶回來的尋龍鏟,正插在他的胸口上。


    我上前一步將白鯉要撲倒的身軀抱在了懷裏。


    白鯉吐血鮮血道:“王魂,上麵的人讓我來殺你,我做不到……”


    我扶著搖搖欲墜的白鯉:“白鯉你撐著點,子奕快拿護命丹……”


    白鯉笑了:“沒用了,你這麽從聰明的人,怎麽會看不出我已經死了?能看見朋友,為我著急,我也心滿意足了。”


    白鯉早已自盡,隻是用“忍死法”撐著屍體,拖延著生命來和跟我們道別。


    白鯉艱澀道:“王魂,山外山要對付你!”叉華低技。


    “山外山!”


    我從來跟山外山就沒有任何瓜葛,甚至除了白鯉之外,從來就沒見過山外人的任何一人,他們為什麽要對付我。


    白鯉道:“山外山是個人吃人的地方,我能看著自己護士死盡死絕都無動於衷,就是因為我早習慣山外山的規則。你們鬼手之間的友情,我很羨慕,真的……,如果我不是生在山外山,我一定會加入鬼手……”


    “葉木的傷出自山外山,我臨來之前已經服下了解藥,你們把我的血注射葉木體內就能幫他解毒……”白鯉抬起手來指了指自己胸口:“山外山是……”


    白鯉話沒說完,就帶著無限的期望,無限的遺憾去了。


    我緩緩的放下白鯉的屍身。讓他安坐在椅子上,垂首含笑的白鯉,就像靜靜的坐在那裏。可是他在塵世上已經再無牽掛了。


    “送,鬼手兄弟!”


    我站起身來向白鯉鄭重行了一禮。或許,多年以後,術道上不會有人再記得,曾經有一個白鯉。但是隻要鬼手不滅,我的後人之間都會流傳一個關於他的傳說。


    第三二三章密衛


    我讓吳子奕和菀兒守好四周,才看向了白鯉屍身。


    他臨死前指著自己的胸口,那裏應該有什麽秘密。可是他胸口上出了一把直透後心尋龍鏟,什麽都沒有!


    我用手捏住了尋龍鏟的前尖。慢慢把鏟子從他身上拔了出來。就在鏟子離開白鯉身軀的時候,他胸口上的肌肉卻跟著拔出來的鏟子一塊突了起來。


    我眼看著一層肉皮緊緊裹在鏟子柄上,像是粘膠一樣被我抻起來一段,一個念頭頓時從我腦袋裏閃了過去:“他的胸膛是空的!”


    我從身上抽出匕首順著尋龍鏟的鏟柄割了下去。


    白鯉的胸膛果然是空的,從他胸腔裏傷口上看,他的心髒不知道被人給取走了多久。髒器附近的血管上都已經的出現了一種風幹似的蠟黃。


    在他胸腔兩個各有半張斷開的靈符,如果那張靈符不被刺進他胸膛的尋龍鏟切斷,應該正好是橫著貼在胸腔裏,代替了他心髒的位置。


    “替心符!”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傳說,替心符就是薑子牙離開殷都朝歌的時,留給丞相比幹的靈符。當時他算出了比幹當有剜心之劫,不忍心他死於非命,才留下替心符助比幹渡劫。


    比幹在剜出自己的七竅玲瓏心之後,把靈符放進懷裏走出王宮。卻遇上了變成妲己,聽了他一句“人無心,必死”之後才倒地身亡。


    這個傳說之後,術道上有人開過一個玩笑:“如果,比幹真像薑子牙吩咐的一樣,不跟任何人說話。他會怎麽樣?是人心重生,還是繼續活下去?”


    很多年之後。有人把這句玩笑變成了現實,用替心符控製了一大批無心術士,幾乎完成了稱霸術道的野心,隻可惜一場大戰之後,那個術道巨擘和他的替心符統統消失了。


    隻留下了一個關於無心術士的傳說。


    我把替心符從白鯉胸腔裏抻了出來,重新對在了一起之後,卻看見符籙後麵寫了一行小字:“密,三四二。”


    我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你們誰知道無心術士的事情發生在什麽時候?”


    “應該發生在元末明初!”吳子奕道:“我師父給我講過那個傳說。據說當時禦獸門還是圍攻無心魔主的主力!隻有禦獸門奴役的靈獸,才能對付無心魔主的蝕心魔音。”


    我沉著聲音道:“蝕心魔音是什麽東西?”


    “蝕心魔音和替心符,是無心魔主的兩大絕學。傳說,無心魔主在沒有組建魔教之前,曾經在嶽陽樓上廣發英雄帖,約戰江湖高手。結果,他隻對登樓人說了一聲,你該剜心自盡。那些名震一方高手就真的硬生生掏出了自己的人心,死在樓上。”


    “無心魔主,在嶽陽樓一戰之後打出了自己的赫赫凶名之後,就帶著三百多具武道的高手的屍身消失不見了。等他再出江湖的時候,那些死者就成了他失心傀儡。那時候大明已經立國了,無心魔主曾經揚言,如果不是為了修煉魔功耽誤了時間,天下還輪不到朱家來坐!”


    我聽到這兒之後立刻追問道:“你師父說沒說過,無心魔主最後的下場是什麽?”


    “好像是被活活燒死在魔教總壇了!”吳子奕道:“當時,我師父還一直在惋惜蝕心魔音就此失傳。”


    “秘衛!密衛!”我把手裏的靈符攥成了一團:“我們一直都搞錯了一個問題。密衛的密字,應該是周密的密。山外山就是密衛的後人。”


    吳子奕動容:“這可能麽?”


    “冥衛能一直流傳至今,密衛為什麽不能?隻不過他們一直都隱秘不出而已。”


    我沉聲道:“我甚至懷疑。冥衛重組之後,密衛就已經替換掉了原先的一部分冥衛。比如南掌刑,比如齊家,或者是尹家,他們都有可能具有冥衛和密衛的雙重身份。密衛肯定在執行著什麽計劃。這一次推動血劫的人,有可能就是密衛。”


    吳子奕猛省道:“你的意思是說,當年的無心魔主。不但沒死,還給拉進了密衛?”


    “很有可能!”我點頭道:“按照你的說法,無心魔主再出江湖的時候,大明已經立國,那個時候也正是冥衛的鼎盛時期,圍剿無心魔主之戰,冥衛肯定是主力中的主力。但是……”


    我略一停頓道:“那個時候,朱元璋就已經開始對冥衛有所防範了。他未必不能安排人手悄悄救走無心魔主,將他收歸麾下。”


    “隻有把術道上那些神憎鬼厭,正邪不容,被逼得走投無路的人,全都控製在手裏,他才能組成另外一支足以抗衡冥衛的力量。”


    話說到這裏就連我自己都感覺到一絲冷意:“想想人作坊吧?當年把陸無魂剝皮拆骨的那些人,手法是不是跟人作坊的人骨大匠極為相像。或許,人作坊就是密衛流傳下來的分支!”


    “不對吧?”畫骨否定道:“我們術法傳承不是來自於南掌刑麽?”


    畫骨不等我說話,就醒悟了過來:“南掌刑就是密衛!”


    “應該是!”我點頭道:“我一直以為北掌棺,南掌刑之間的恩怨是來自於冥衛本身的明爭暗鬥。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那麽回事兒啊!”叉華宏扛。


    “你們仔細想想南掌刑的手段!他們是在利用刑罰斬鬼,而密衛也是專門執掌刑罰的存在,說兩者之間沒有聯係,誰會相信?”


    我在屋裏走了幾步:“密衛有可能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可怕!他們隱秘數百年,都沒有公開行事。這期間,密衛不但不會出現什麽消耗,甚至可以不斷積攢力量,滲透術道。說不定,術道盟現在已經是密衛的天下了。”


    吳子奕猶豫著道:“也許不會吧!如果密衛的力量真的到了難以想象的程度,他們為什麽要害怕殺仙?而且,想要對付我們也不用費那麽多手腳,隨便派出一個等同於或者稍弱於殺仙的高手,就足夠讓我們死無葬身之地了。”


    “因為他們受到了重創!”我沉聲道:“想要伏擊棺材客棧,可不是光憑算計就能辦到的事兒。在絕對力量麵前,陰謀永遠擺不上台麵,他們在摧毀棺材客棧的時候,肯定付出了難以想象的代價,所以才不得不玩弄陰謀逼我們跟術道為敵。”


    這個推測對我來說,不知道算不算是個好消息。對方沒有完全可以將我碾壓的力量,我還有跟對方周旋的餘地,否則,我隻怕想跑都跑不了了。


    這時,站在窗口的菀兒忽然喊道:“你們快看,下麵的人在調動!”


    我走到窗邊往下一看,已經有人在強行驅逐人群。我看沿著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人走到那些不願意離開的家屬麵前,對他們說了幾句話,剛才還在哭喊的家屬,一個個全都木然站了起來,機械似的轉過身去陸陸續續的消失在街角。


    “那人是術士!”


    我正想看看那個人究竟是什麽路數,卻見圍在附近的警察已經扔下了警車慢慢撤離,一群黑衣人悄無聲息的接替了他們的位置,隻不過,他們手裏拿的不是槍械,而是精鋼打造的十字弩。


    我低聲向吳子奕問道:“下麵的人是什麽路數?”


    “沒看出來!除了天箭聶家,沒聽說有什麽門派善於使用弓弩……”吳子奕正說話的時候,就見有人撤掉了外麵的警戒線,在路口插上了幾支像是江湖郎中用的布幡子似的東西。


    “幡子?好像是八子當中善於使用旗陣的幡子!”


    第三二四章絕處逢生


    我明明知道現在衝下去,一舉拆掉對方的旗陣,是最明智的選擇,就在我要動沒動的時候。大樓四麵同時爆出了不下二十道跟我修為相等的氣息。逼得我不得不把腳步給收了回去。


    有高手在側,我要是一走,吳子奕她們馬上就會陷入重圍,加上要保護一個昏迷不醒的葉木,她們沒有一絲勝算。


    這時,我忽然看見空地中那些搖動幡子上冒出了一陣幾乎難以辨認的煙霧。一道道的青煙就像是一群夏日裏的飛蟲。成群結隊的往我們這邊飛了過來。


    “是帕子,閉氣!”


    吳子奕喊出一聲之後。我才知道自己中計了。他們故意用陣旗一類的東西放出氣息,就是為了把我托住,好讓帕子釋放麻藥。


    帕子,是一個善用麻藥的門派,門下弟子專一生擒靈獸或者精怪與術道中人交易,他們能夠做到這點完全是因為秘製的麻藥。


    他們之所以叫帕子。完全是以為術道中人對這個門派的記恨,才故意給他們按上了一個“下五門”中用著手帕撒迷藥,拍花拐人的招牌。


    我估計帕子迷藥想要飄上來,還需要一段時間,回頭想那幾個大夫厲聲喝道:“你們弄完了沒有,趕緊把人血給我兄弟打上!”叉坑匠才。


    “馬上……馬上就好!”大夫被我一吼頓時慌了手腳,手抖得連針管都握不住了。


    “快點……”


    “低頭!”


    吳子奕忽然抓住我肩膀使勁往下一按,一顆不知道從哪兒飛過來的子彈。緊擦著我頭皮飛了過去,把葉木窗前掛著輸液袋炸了個粉碎。


    葉木的鮮血立刻順著針管倒流了出來,像是噴水一樣灑在了地上。


    我趴在地上一刹那間,回身一腳踢上了床腿。載著葉木的病床馬上在我一腳之下翻了過來,把葉木橫向掀在了地上。


    吳子奕一拉病床邊上的鐵皮櫃,把櫃子打上了半空,自己緊跟著站在了櫃子後麵,雙手持槍猛然轉身從屋裏衝了進了走廊。


    吳子奕兩隻腳碎步輪換著,麵向走廊窗戶側向奔跑時,手中雙槍一刻不停向窗外點射而去。


    我眼看著走廊的玻璃在吳子奕身前連連炸成碎片,她身後牆壁上也在不斷濺起土星兒,就知道對麵大樓的走廊上也有一個跟吳子奕身手相差不遠的槍手,在和她隔空交火。


    等我想上去幫忙時,吳子奕的身形卻忽然頓了一下之後,像是要往前栽倒一樣連續踉蹌了兩步。


    “麻藥發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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