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他,上上回見他,他表示會好好聽話好吃好喝時,還自己作檢討,說是:“這凡間夫妻,或情侶二人,吵了嘴,鬥了架,也是會床頭打架床尾和的,這世上哪有不鬧別扭的夫妻,不生閑氣的伴侶?道理我都懂,心思我也都明白,我就是過不去我自己那道檻,就是話本子裏頭說的吧,光棍眼裏不揉沙子,明知你沒有二心,明明曉得你在意我,可就是見不得你陪在別人身旁,更見不得你笑眼好語地與這世上於我而言的第三人那般親近。我明知我吃的是不相幹的飛醋,但是我,就是管不住我的心,我就是會難受,就是會胡思亂想,我都改!我認真地,努力地改!”


    好家夥,這就是你所謂的改!你改成這個樣子!


    不言真的是腸子都悔青了,想死的心都有!


    你改不了你別改呀!你直說呀!你這樣是想逼死誰?!


    “你是真要了我的命才算安生,才會消停!”不言歎著氣,把那株一時半會變不回人身的神瑛草抱在懷裏,看它無精打采的樣子,實在害怕和擔心,一手抱著那盆草,一手提著玉桶,拎著玉勺,金針銀針什麽的也不要了,直接咬破手指,將血一滴滴地滴到那草的根上。再舀了靈河之水去灌溉他。


    笙月做了好長一個夢!夢到自己還是媧皇娘娘手裏一團草籽兒。那時太陽真好,風也好!那時,還不曾認識一個叫作“不言”的男子。那時,沒有牽絆,心真自由!雖然不能幻化人形,沒有人相伴,隻有朝露日曦這兩顆自天地初始就陪著他的露珠,一早一晚在太陽出來之前或在太陽下山之後,在它的葉片上滾動著。那時,自己心中是空蕩蕩的,但同時也是平和,安詳的,從不會患得患失。不似這數百年來,總是不放心,總是小心翼翼,總是一會兒如同身在天堂,一會兒又如同身在煉獄,這人間話本上寫的癡男怨女的情愛,真是沒說半分假話,最是銷魂蝕骨,黯然神傷的,不過這八個字而已。幾時,自己失憶了才算好!


    “笙月!是我錯了!求你,別這樣!你醒過來!”


    風影站在夢境裏,立在夢中的幻鏡宮中,靈河畔。看到那個穿青衣的男子懷裏抱著一個奄奄一息的身穿月牙白長裳的男子,他記得自己曾經看到過那白衣男子,他有著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他們兩個人感情應該很好,因為之前的夢裏,總看到他二人一起玩鬧,喝茶,下棋,但現在這個夢為何如此淒涼?那白衣男子毫無生氣,雙眼緊閉,而且,他的頭發?風影發現,他的頭發居然正在迅速地變白,好像他整個身心的精魄都在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消散,隻片刻功夫,他就發如白霜,隻是臉上的膚色還是年青的樣子。青衣男子開始流淚,那淚水竟然是紅色的!他的淚雖是滴到了那安靜睡著的白衣男子腮旁,風影卻明顯感受到了那血淚的熾熱,他驚了一驚,便自夢中醒來。睜開眼來,正正好對上蕭小樓一臉焦急的神情:“王爺!你又做噩夢了!\" “不言——?!\"


    當夢境與現實重疊交錯時,一時之間,風影竟然不自覺地以為那夢境之中的人來到了現實。聽他這樣叫,蕭小樓的心便咯噔一下,心裏大概是有些明白了,看來,入夢的不獨是自己,王爺他——莫非?想到這裏,他心裏又驚又喜又憂,也暗暗鬆了口氣。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真的是中邪了,想他蕭小樓也算是個人中龍鳳型的少年郎,在沒有認識王爺之前,跟一班玩得來的年青公子哥也無甚兩樣,江南的秦樓楚館聽曲兒看美人,喝花酒,行酒令,什麽沒做過?瞧得上的女子不少,還真沒有過讓他蕭小樓動過心的男子!。到風影這就全變了,現在他總算是知道了,是他與他早有淵源,此生的相遇,不過是前世的糾葛重現而已,隻要不是自己中邪了,那就沒什麽可擔心的了,也不會再害怕王爺知道自己那心底暗藏的歡喜與秘密了。風影哪裏曉得此時蕭小樓心裏的百轉千回,他還以為是自己朦朧中失言叫了聲夢境中的男子的名字,讓蕭小樓嚇到了,一下子難為情起來,囁囁地道:“小公子,對不住!我糊塗了!我剛做了夢,夢中那人的名字叫不言,我——”蕭小樓微笑著看他,那燦若星辰的眼裏都是歡喜:“無妨,很好!很好!”他隻說很好,卻不肯細說如何很好,他這一刻竟是詞窮的,風影叫他“不言\"他覺得很好,風影說夢裏有他,他亦覺得很好,總之就是很好,末了,他又怕風影尷尬,想轉移個話題,隨口道:“你近來總做噩夢,我擔心你蠱毒蔓延太快,昨天新配了解毒的湯藥,我試過了,不太苦,你嚐嚐!” “好!”風影就著他盛好遞到嘴邊的銀羹匙了一小口,蕭小樓再問:“可是太苦了?”


    “苦倒是不苦,這裏頭有淡淡的香氣,你放了什麽?如蘭似麝,還帶著甜香。”


    “不苦便好!那你都喝了它!”蕭小樓便再舀了喂他。


    風影不經意看到蕭小樓手腕上纏了白絹:“你的手怎麽?受傷了?”


    “炒菜的時候不小心被熱油灼傷了,不妨事!過兩天就好!”想來蕭大公子在家也是個不下廚房的主兒,做個菜還能把手給弄傷了,風影不覺歉意:“早知把叢叢那丫頭帶上,就不勞你親自動手為我做飯!”豈止做飯,他的衣服漿洗,尋常被褥晾曬清理,都是他蕭大公子。這傳出去,那班一門心思想嫁入江南蕭家的女娘們,怕不用唾沫星子把他這位王爺給淹死。“我聽雷爽說,你在江南紅顏知己甚多,如今卻讓你放下身段來侍候我這病怏怏的魯男子,那些女娘們如果知道了,不知作何感想?橫順閑來無事,你不如講點過往風流韻事給我聽聽!”風影逗他。


    “成!都聽大爺你的!講故事之前,能不能讓奴家先服侍你更衣梳洗?”蕭小樓是任他如何開玩笑,也不生氣的那種性子。“屋外風大,你才從熱被窩裏出來,趕緊把狐裘給披上!小心凍著!看這天色,估摸著不久要下雪了,來,手給我!”蕭小樓就那樣,半跪在他身前,雙手呈環繞狀,將狐裘從風影的身後往前套上來,再將他的手臂扶好塞進袖筒裏,將風係扣綁好,又怕勒著了他,再稍微鬆一點,又小心將他的頭發從裘衣領子裏緩緩的極小心地一絡絡抽出來,怕頭發在他脖子裏令他不舒服:“叢叢跟來做什麽?你身子弱的時候,你還指望她抱得動你?真虧你想得出來!”


    風影端坐在窗前,任蕭小樓跟他一邊閑聊一邊幫他梳頭發,他突然想起來,昨兒晚上是十五,居然自己並沒有再犯那頭痛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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