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藥物帶來的朦朧之中,沈嫿漸漸地進入了夢境。她回到了自小長大的院落,四周圍的空氣彌漫著熟悉的味道,她的腳步伴著輕微的回音在廊道上回蕩。


    她看到的是一個十分熟悉的場景——父親,一個曾經頗為風流、現已頹廢蕭索的男子,形象極為落魄。寬敞的房間裏,沒有什麽家具,滿桌的酒瓶亂七八糟地散落,一股酒氣彌漫在整個空間。


    父親望向窗外,視線似乎穿過了蒼茫的雨霧,他的目光空洞而迷茫,仿佛在追逐著什麽遙不可及的夢想。


    “人終將老去,唯有情仍年輕。”男子自言自語,聲音中帶著無盡的頹廢與悲涼。


    沈嫿靜靜站在門旁,聽到父親的自語,內心湧動著複雜的情感。她想起了母親,那個美麗又柔弱的女子,為了這個家庭,忍受了太多的孤獨與痛苦,最終還是被拋棄,帶著年幼的她默默承擔所有。


    “父親,為何您要拋棄我們?”沈嫿終於忍不住,步入書房,聲音雖溫柔,但卻帶著一種控訴的力量。


    男子轉過身來,臉上的表情複雜難解。一瞬間,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愧疚與痛苦,但很快,這些情感又被冷漠所取代。


    “哪裏來的髒東西離我遠一點。”男子的話語冷漠裹挾著滿滿的嫌棄。


    沈嫿低頭,仿佛又看到小時候那個破破爛爛的自己,那個時時害怕、沒人在乎的自己。心中頓時泛起一股深深的失落與悲涼,他的心裏隻有他自己。


    “可是……”沈嫿的眼淚滑落,在這場充滿頹廢與拋棄的夢境中,她感受到了熟悉的無力與悲涼。


    黑暗中,沈嫿從夢魘中驚醒,瞪大的雙眼試圖在這片混沌中找到一絲光明。但四周是無盡的寂靜和深沉的陰影,讓人感到梗在喉嚨的蕭條。她的胸膛微微起伏,呼吸因為恐慌而變得急促。


    她感受到夜裏冰冷的氣流,一股莫名的恐懼從脊背爬上心頭,讓她的皮膚感到不自然的刺痛。周圍是密不透風的牆壁,黑暗使得房間裏的氣氛更加沉重,如同一座無形的牢籠,讓人窒息。


    夢中的場景還在眼前回蕩,父親冷漠的眼神,母親忍辱負重的眼神,以及自己無力改變的現實,一切如同一頁頁撕裂的記憶,散落一地。


    沈嫿閉上了眼睛,試圖驅散這些不安的念頭。她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心神稍稍安定。她知道恐懼是一種本能的反應,但也知道恐慌隻會讓她更難以麵對黑暗。


    隨後,她緩緩伸出手,尋找旁邊的鈴鐺,細微的響聲驚動了一直靜靜守候在床邊的拓跋琛。他的穿著簡樸的棉質長袍,色調淡雅。外衣被隨意放置一旁,露出了裏麵的襯衣,領口微微鬆開,顯得隨意但又不失穩重。因為他或許剛從沉睡中抬起頭來,頭發略顯淩亂,與他平日裏的形象完全不同。


    他原是眉頭緊皺,似被沉睡中的憂慮困擾的模樣,此刻卻被喚醒,眼中閃過了一抹關心。他的眼神深邃,即使在昏黃的燈光下也能看見他眼中閃爍著令人安心的光芒。他臉上的表情柔和,眉宇間透著一絲關切和疼愛。


    他坐直身體點起燈,眸子裏傾盡溫情,語帶擔憂的輕聲問候道:


    “嫿兒,是哪裏不舒服嗎?”


    沈嫿身著一件淡雅的絲質的棉袍,睡袍可以輕輕披散在她的肩膀上,透露出一絲婉約和溫柔。她的麵容在微弱的燈光下若隱若現,皎潔的肌膚透露出一種淡淡的光澤,宛如月光下的花朵。剛從夢境中驚醒的她,眼神或許還帶著一絲迷茫和驚惶。


    頭發或許有些淩亂,瞪大的雙眼試圖適應這一片溫暖的燈光,她的眉宇間還帶著明顯的憂慮和不安。


    拓跋琛仔細的凝視著她的神情,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不安。


    沈嫿的心在這悠悠問候中被深深打動,卻又不禁想到夢裏的場景,拓跋琛對她的是愛嗎?父親都不愛她,為什麽他會愛她呢?她捂住胸口,穩住心神略帶哽咽的說道:


    “陛下,吵醒您了。您不用守著我的。”


    拓跋琛聽著沈嫿疏離的說法皺了皺眉輕輕伸出手,握住了沈嫿的手,他的眼神堅定:


    “我不守著你,怎麽能放心了。”他的聲音不急不緩,就像是一種魔力,能驅散所有不安和寂寞。這一刻,沈嫿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沈嫿輕聲道:“我沒事的。”然後怕自己忍不住,轉身向裏背對著拓跋琛。


    拓跋琛望著她的背影,房間裏麵安靜的隻能聽到兩人的呼吸聲,他伸手輕輕拍著沈嫿的背說道:


    “你受傷了,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不要多想,我會一直在這裏。”


    沈嫿閉上眼睛沒有轉身說道:“辛苦陛下。”她決定給自己一點時間,調整呼吸,平複心緒。


    沈嫿終於躺在床上呼吸逐漸平緩,她的眉頭已經舒展,緊張和憂慮都隨著深深的睡眠漸漸消散。


    拓跋琛靜靜地守護了一會兒,確認她已深深睡去後,他的神情變得複雜。、他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調整了一下披在沈嫿身上的薄被,確保她不會再次受寒。


    房內的燈光被拓跋琛降至最微弱,隻留下一絲輕柔的暖光。然後,他悄無聲息地走出房間,關閉了門,隻留下了一絲門縫中透出的微光,宛如守夜人留下的寧靜守護。


    他的身影隨著他的步伐在長廊裏拉長又收縮,映照出一個孤獨而深沉的身影,


    拓跋琛在房外的走廊裏徘徊之後,他的表情逐漸從沉思變得堅定。福子跟隨在他的身後,隨時做好準備。


    拓跋琛的聲音不含任何情緒波動,仿佛深夜的寂靜隻是他決策前的短暫沉默。他下令:“通知內閣,即刻降職錢君廣為五等文官,並撤去趙錦時首輔一職,明日,我要看到告令下達。”


    他眼神冷漠且凝聚殺意,這才是開始。他轉動著手指上的扳指,思考了一會說道:“王乾書護駕有功,賞。”


    福子領命後迅速行禮。


    他輕手輕腳地回到沈嫿的房間,小心翼翼地不讓自己的動靜打擾到沈嫿的安睡。房間內的氛圍依舊寧靜溫馨,沈嫿的呼吸依舊均勻平靜,仿佛外麵的世界的紛擾與她無關。


    拓跋琛走向房間一旁的小塌,那裏早已被他視作休息的另一個選擇。與其在椅子上或是站在窗前度過餘下的夜晚,不如靠近她,哪怕隻是睡在一旁的小塌上,都能讓他感到十分安心。


    他小心地坐下,然後躺下,盡量減少發出的聲音。此刻,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裏,他允許自己暫時放下那份重擔,盡享片刻的寧靜與放鬆。


    看著安睡的沈嫿,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溫柔,這是唯一一個他可以完全卸下所有防備的地方,其實他看出沈嫿剛剛的欲言又止,不過沒有關心他會安排好所有,隻要她像現在這樣待在他的身邊就好。拓跋琛的目光最終變得溫柔而又疲倦,隨著夜色的深沉,他也漸漸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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